雲靖海給雲瑾戴好了帷帽,遮掩住他明顯異于常人的雪白發絲和晴藍色眼瞳。
大昱的開國皇帝便是白發藍眼,當時得高人指點,被視作天生異象,預言此女往後必有大作為,果然如預言中所說,太祖皇帝憑着自己一刀一劍殺出的血路,尚且青年,便已經爬到了将領的位置,撥亂反正,平定内亂,擁趸前朝男扮女裝的皇子登基,不久後男帝自願禅位于太祖,太祖迎娶其為後,改朝換代,建立起了大昱國。不過大昱國的皇室血脈也不是人人都有太祖這般福澤,甚至已經幾十年間未有如此形貌的子孫後代,連皇室中的一些年輕人都開始疑心記載是否确有其事。直到雲靖容降生。
因天命不凡的預昭在先,且雲靖容又是皇後所出的嫡長女,她幾乎毫無懸念地在幼年間就被确立了儲君的身份。
不過常言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雲靖容年幼時,先帝因她的白發藍眸喜愛她,雲靖容長大些後,先帝雖早已沉迷酒色,但居高位久了,也受不得大權旁落,對開始具備了将她取而代之的能力的繼承者們開始産生嫌隙與猜忌,甚至昏聩到懷疑雲靖容的血脈,以緻雲靖容登基前的十數年裡如履薄冰。因這白發藍眸,先帝對女兒或許已經、甚至天生比自己更優秀幹到接受不能,女帝對被血脈相連的母皇視作異端久耿耿于懷。大概正因如此,在一衆皇女皇子中,唯一肖母的雲瑾成為了女帝最寵愛的孩子。
因這般外貌是大昱皇室所獨有,雲瑾又是男孩子,擔心遇到麻煩或危險,出了宮就要遮掩好,避免暴露身份。好在有些講究人家的公子出門會戴帷帽,如此也不會引人注意,不然女帝也很難放心叫雲瑾出宮了。
市井繁華,沿街叫賣小吃或小玩意的很多,都是雲瑾平常在宮裡見不着的,很是新奇,拉着雲靖海要一個個的瞧一遍。雲靖海嫌他叽叽喳喳叫嚷地煩人,跟一百隻百靈鳥在她耳邊齊鳴似的,趕緊給他買了串心心念念的糖葫蘆堵他的嘴。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雲瑾得了寶貝得不行,識趣地閉上了嘴,隻埋頭關心他的糖葫蘆去了。等他剛美滋滋啃完一顆糖葫蘆,冰糖漬粘在了嘴邊,回頭要雲靖海給他手帕擦時,才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和小姨走散了。
面對川流不息的人群,雲瑾張望了半天也不見雲靖海,身邊随侍的府役也被人群給沖散了,他一個人茫然無措地站在人頭攢動的街頭,不敢叫嚷,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王府,一手緊緊攥着已經隐隐有下滑趨勢的糖葫蘆,一手悄悄抹淚,無助地期盼着小姨能快點找過來。
“小瑾?”
忽然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雲瑾忙擡頭看過去,就見一個身着空青色長袍,富家小姐派頭的少年站在與他三步遠的地方,手中握着一把折扇,頗有話本子裡所描述的書生氣。雲瑾幾乎立刻認出了這張叫他春心萌動的臉,一掃方才的陰霾,驚喜地叫道:“謝姐姐!”
“三殿下怎麼一個人在外面?”謝徵确認自己沒認錯人了,便走上前去,随手将扇子别在腰間,拿出自己的手帕給雲瑾擦臉,語氣一如初見時的溫柔,“怎麼還哭成小花貓了?”
本來因為見了熟人心安後已經忍住的眼淚在聽到她這樣的關心後立刻如洪水決堤,藍寶石般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一邊抽抽噎噎一邊不忘回應。
“六姨母帶我出來的,可我跟她走散了,找不到她……”
“原是如此,隻是我今日也隻帶了一個女使出來,不便支開她去給王府報信。不過想來淮王殿下應該也不會走太遠,你别怕,我會一直在這兒陪你,等你找到她。”謝徵斂眉垂眸,輕聲安撫雲瑾。
雲瑾聞言确實放松了一些,但還是止不住委屈和害怕,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悶聲一個勁兒流着,謝徵的手帕都快能擰出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