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溫蓁剛塞了塊麻辣鮮嫩的雞塊,一擡眼就看到案上“誕生”的新字迹,驚得差點噎住!“藍渙!你……你這是做什麼?!”
“替你抄寫。”藍曦臣的語氣理所當然。
“不行不行!”溫蓁急切道,“叔父眼睛毒着呢!他一眼就能認出你的字和我的‘墨寶’天差地别!被他發現代抄,咱倆都得完蛋!雙倍懲罰跑不了!”
藍曦臣不語,隻是用指尖在剛剛模仿的那幾行字下方點了點:“你看,這是你寫的,”又指向他自己剛剛落下的幾個字,“這是誰寫的?”
紙上兩行字迹并列,竟真如雙生子般難分伯仲!一樣的狂放過人,一樣的“不拘一格”!
溫蓁湊近細看,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這……這也行?!你連我這種……‘獨步天下’的字體都能……模仿?!”她突然覺得臉上有點挂不住,小聲控訴:“……我感覺……我的字似乎受到了……某種侮辱……”
見藍曦臣模仿筆迹的本領簡直登峰造極,溫蓁徹底放下心來,眉開眼笑地坐回蒲團上,心滿意足地繼續埋頭苦幹——啊不,是大快朵頤!清蒸魚、水煮雞瞬間不香了,香辣勁爆的下飯菜才能慰藉她飽受驚吓的心靈!
藍曦臣則心無旁骛,手腕輕擡疾落,筆下墨迹連綿不絕。他對《雅正集》的内容早已爛熟于心,閉着眼都不會寫錯半分,加之模仿溫蓁的“草書”遠比書寫标準的楷體來得随意放松,下筆更是如有神助,速度極快!
溫蓁這邊才把辣子雞裡的花生米挑着吃完,藍曦臣手下已唰唰完成了兩張完整的“仿品”。加上溫蓁先前在絕望中掙紮着抄的那一份,竟已完成了三份!勝利在望!
窗外天色漸沉。溫蓁摸着吃得圓滾滾的肚子,打了個小小的飽嗝,眼皮也沉了起來。
“藍渙……”她揉着眼睛,聲音染上困倦的軟糯,“不抄了吧……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再抄下去,我怕是能把這墨汁當安神藥喝了……”
藍曦臣聞言擱筆,擡頭看她一臉倦容,溫聲道:“快些抄完,你才好安心回去歇息。”
溫蓁掙紮了一下:“……那……那我再抄一遍……”說着就要去拿筆。
藍曦臣卻已将案上的筆墨推開一邊,含笑道:“不必。你且歪着歇會兒,待我寫完這份。”
他看向她鼓起的臉頰,促狹地補充道:“我抄完一遍的時間,你若執筆……怕是連半頁都未必寫滿。何必白耗精神?”
溫蓁被他戳破事實,瞬間洩氣,又覺得實在有理。她嘟囔着:“……好吧,那我……研究點别的。” 目光在閣内逡巡片刻,溜達到旁邊一個擱置雜物的矮櫃旁,翻出些朱砂、黃表紙和幾支小号毛筆。
别看溫蓁寫起正文字體如狂風過境,一旦握筆沾了朱砂,在那特制的黃表紙上勾勾畫畫,整個人氣場都變了!筆尖靈動,符線流轉,帶着一種行雲流水般的圓融韻味!普通的火符在她筆下幾筆改良,火苗便仿佛得了真傳,燃得持久而穩定;辟邪符略作勾連,籠罩的靈光便驟然擴大;甚至連看似暴戾的爆炸符,經過她巧手幾筆點染,引爆時控制的威力竟也顯得圓熟幾分!
這便是當年江楓眠發現的天賦!他曾有心将溫蓁引入符道,可惜虞夫人執意不肯,隻許她課業之餘琢磨。未曾想她自個兒琢磨,倒真在符箓一道上另辟蹊徑,搗鼓出了點名堂!
畫畢一張符箓,溫蓁獻寶似的捧到藍曦臣面前:“藍渙!猜猜看,這張新符裡……我藏了什麼好東西?”
藍曦臣放下筆,看着朱砂鮮亮的符文,笑着搖頭:“阿蓁的奇思妙想,我如何猜得透?你且說說。”
“光說多沒意思!”溫蓁興緻勃勃地拉起藍曦臣的手,将他拽到敞開的雕花木格窗邊。夜風微涼,拂動兩人的衣袂。
她左手食指中指穩穩夾住那道黃符,口中飛快念誦一句玄奧法訣!手腕微抖,黃符如離弦之箭飛入窗外幽暗的夜空!
刹那!
“咻——噗!”
那黃符在寂靜的夜空中猛然爆開一團小小的火球!緊接着,“轟”的一聲輕響——千百點細碎而絢麗的光芒從那火球中驟然迸發!
無數的光點如同墜落人間的星屑,又似天女精心撒落的碎花彩紙!它們争先恐後地在夜幕中綻放,明滅閃爍,窸窣有聲!雖無驚天動地的巨響,卻以無與倫比的璀璨姿态,瞬間點亮了眼前這片沉寂的蒼穹!璀璨的星火緩緩下墜,将藏書閣外的庭院映照得恍如幻境。
“真美……”藍曦臣的聲音很輕,仿佛怕驚擾了這短暫的星雨。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些明明滅滅的光點,眼底映照着跳動的焰火,是溫蓁看過最純粹無瑕的煙火。
溫蓁也仰着頭,小臉上滿是得意和小小的驕傲:“這算什麼!等我幾天,”她扭頭看向藍曦臣,眼中神采飛揚,“我一定弄個更大、更美、能照亮整個雲深不知處的煙花……給你看!”
藍曦臣微微側過頭。
幽微的光線裡,溫蓁的笑容明亮而真摯,如同初升的朝陽,又似暗夜中最璀璨的星子。
那笑容落在他眼裡,便是他此生見過——最恒久、最絢爛、最獨一無二的“煙花”了。
從前是,現在是。
以後漫長靜好的歲月裡……永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