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蓁翻了個身，微光勾勒出枕畔那張熟睡的俊朗輪廓。下意識擡手撫過臉頰，指尖卻觸到一片微涼的濡濕。

她無聲地貼近那片溫暖。朦胧中的藍曦臣仿佛有所感應，下意識收緊手臂，将她密密實實地攬入懷中。臉頰貼着他平穩起伏的胸口，暖意和沉穩的心跳聲熨帖了方才夢魇的驚悸。她閉上眼，在這方堅實的港灣裡汲取着甯谧。

“做噩夢了？”頭頂傳來他初醒時微啞的嗓音，氣息拂過她的發頂。

“嗯。”溫蓁往他懷裡更深地埋了埋，聲音有些悶，“夢見從前，還有師姐……”

頭頂上，藍曦臣沉默了須臾，才溫和地提議：“許久未接除祟的帖子了吧？要不……出去走走？尋一樁事做做。”

他沒點破那萦繞的過往陰霾，隻不動聲色地遞出一劑安神良方——用眼前的紛擾沖淡那無解的哀思。

溫蓁靜了靜，沒立刻回答。窗外的月光如水銀瀉地。片刻，她才輕聲問：“那清談會呢？”

“尚有七日之期，”藍曦臣的手指安撫地拂過她的脊背，“忘機與莫公子到時同往。我們早兩日折回即可。”

溫蓁思索了一瞬，擡起頭，眸光在微光中閃動：“明天就走？”

藍曦臣颔首，唇角微揚：“好。”

“就該這樣！”溫蓁蹭了蹭他的頸窩，語氣斬釘截鐵，“此刻養精蓄銳，明日便将那些魑魅魍魉盡數蕩平！”

藍曦臣低笑，胸膛微微震動：“嗯，掃清魍魉，護得一方清平。”

溫蓁被他的輕快感染，也咯咯笑了起來，先前的沉重仿佛被這笑聲吹散：“就這麼定了！任它牛鬼蛇神，休想攪擾太平！”

低語與淺笑交織，帳内方才凝滞的愁悶悄然無蹤。溫蓁放松了緊繃的神經，眼簾漸沉，不久便在身邊平穩的呼吸聲中滑入了黑甜鄉。夢中，她身如飛鳥，仗劍掠過山河，凜冽的風拂過衣袂。

江陵·劉家鎮

劍光斂去，兩人雙足落定。半日禦劍，已至江陵地界。

鎮口古樸的石碑刻着“劉家鎮”三字。引他們前來的，是鎮中李家撒遍各地仙門的重金求救帖。李家商賈起家，富甲一方，此番禍事，已讓李老爺咬牙掏出了千兩紋銀求賢。

溫蓁望着鎮中袅袅升起的炊煙，疑惑低語：“此地應屬林氏庇護，何不就近求助？”

藍曦臣解道：“江陵林氏以醫道傳世，祛邪除祟非其所長。前日替你調制金創丸的林醫師，便是林家子弟。”

“哦！難怪眼熟。”溫蓁恍然，“聽說他們的少宗主也曾在我們那兒修習過幾年。”

藍曦臣替她拂開眼前一縷被風吹散的鬓發：“待此間事了，可去尋林少主叙叙舊。”

溫蓁展顔一笑：“也好。”

這劉家鎮裡，劉姓是絕對的大族，稀稀落落的幾戶外姓，皆是後來遷入發迹。李家便是如此，憑借經商之能，成了鎮内首屈一指的富戶。

行至鎮中一方小小土地廟前，藍曦臣忽而駐足。廟宇樸實古舊，香火倒是不絕。他從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三支細香，就着旁邊的油燈點燃，鄭重一揖，插進那擁擠的香爐中。

溫蓁有些訝異：“你竟信這個？”

藍曦臣牽起她的手繼續前行，笑意溫潤：“不是信，是敬。” 他回頭朝那煙氣缭繞的廟宇微擡下巴，“你看那爐中香腳，積得層層疊疊。一方水土一方俗，鎮民們賴以心安的地方，自有其道理。行在人間，不妨随些人情。”

溫蓁似懂非懂地“唔”了一聲，卻還是也取了香，有樣學樣地拜了拜土地公。兩人沿着青石闆路緩行，不多時，一座雕梁畫棟、門楣高懸的朱紅大宅便映入眼簾，門前一對石獅威武，正是李家無疑。

門房通報後，很快便迎出人來。一位衣着尚算富貴的婦人未語淚先流：“仙師啊，你們可算來了！隻要能救我李家于水火……” 她撲上前來，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目光掠過溫蓁時卻閃過一絲猶疑，随即便朝溫蓁身後的藍曦臣哽咽道：“求仙師救命啊！”

溫蓁不動聲色地上前半步，擋住她撲過來的趨勢，聲音沉着：“夫人稍安，我們自當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