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曦臣！” 溫蓁在他手觸到冰涼門框時，忍不住再次喚道，聲音帶着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和依賴。

他腳步一頓，沒有回頭，但緊繃的背影似乎柔和了一瞬。

溫蓁看着他那片刺目的傷處，最終隻艱澀地吐出幾個字，“……萬事小心。”

藍曦臣放在門框上的手微微收緊，骨節泛白。他沉默了一息，用盡力氣，低沉而清晰地回應：“……嗯。等我。”

話音落下，他拉開了房門。清晨微涼的、帶着草木清香的風湧入，卷走了室内濃郁的血腥和淚水的鹹澀。那道白色身影就這樣一步步，踏入了門外明亮的光線裡，消失在溫蓁模糊的視線中。

房門輕輕合攏。

溫蓁依舊維持着半傾身的姿勢，指尖還殘留着他袖口布料的觸感和微涼的體溫。她緩緩收回手，低頭看着掌心沾染的、屬于他的那抹暗紅，又擡眼看向緊閉的房門。

她疲憊地閉上眼，将臉埋進掌心，那抹暗紅緊貼着皮膚，帶着一絲屬于藍曦臣的暖意，成為了她此刻唯一的慰藉，也是懸在心頭沉甸甸的牽挂。

金子軒身死的噩耗，如同沉悶的喪鐘，終是敲響了。

是虞溪推開客棧房門，親口告知她的。她強作鎮定的臉上，眼底是藏不住的驚惶和悲戚。

溫蓁聽着，心湖隻泛起一絲早已冰冷的漣漪。塵埃落定，僅此而已。她甚至能平靜地咽下最後一口冷茶，苦澀在舌尖蔓延開。

兩人結伴上金麟台。夜風凜冽，吹得衣袂獵獵作響。溫蓁側目看向身旁故作輕松的虞溪，聲音沉靜：“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記住，保命為上。”

虞溪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語調刻意拔高：“那是自然！我這條命金貴着呢！若真有個閃失，豈不是要我阿爹阿娘這把年紀了還……還得從頭再來？”

溫蓁看破她的強撐，沒點破，順着她的話淡淡道：“舅舅舅母正值壯年，身子骨硬朗，再育一子，倒也并非難事。”

“你！” 虞溪臉上騰地飛起紅霞，又羞又惱地跺腳，“光天化日之下說什麼生不生養的！羞不羞人！”

“你我姐妹私語，何羞之有？” 溫蓁目光平靜。

虞溪上下打量她，撇撇嘴：“就不能跟魏無羨學點好的……罷了罷了，我看你以後還是離他遠些。”

“你怎知我是跟他學的？” 溫蓁挑眉。

“用腳後跟想的。” 虞溪沒好氣地嘟囔。

這點刻意燃起的微弱暖意，在踏上金麟台那冰冷玉階的瞬間，便被刺骨的悲風徹底吹熄。

靈堂内，她們見到了江厭離。

那個曾經如春日暖陽般溫柔婉約，風姿綽約的女子，此刻像一株被連根拔起的垂柳，枯槁地跪在冰冷的棺椁前。裙裾委頓于地，沾滿了香灰。她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雙眼紅腫如桃，空洞地望着前方，淚水早已流幹，隻剩下死寂的絕望。曾經豐潤的臉頰深深凹陷下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金夫人離去前，枯槁的手緊緊抓住溫蓁和虞溪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她渾濁的眼中滿是血絲，聲音嘶啞破碎：“……勸勸她，勸勸厭離，她還有孩子，讓她吃點東西，保重身子……”

說完，如同被抽去了脊骨的金夫人，步履蹒跚地消失在靈堂深處，留下滿室令人窒息的、化不開的悲怆。

空氣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與香灰混合的死亡氣息。溫蓁明明知道這是命定的軌迹，是必然的結果。然而當親眼目睹江厭離這副被生生剜去心肝，隻餘一具空殼的模樣時，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沖上鼻腔，眼眶瞬間灼熱。冰冷的液體不受控制地滾落臉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暈開一點深色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