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立在那裡,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安慰的話?在這樣鋪天蓋地的絕望面前,任何言語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她或許從來就不是一個懂得如何撫慰人心的人。
默默注視了良久,溫蓁最終隻是雙腿一曲,沉默地跪在了江厭離身旁的蒲團上。點燃三柱清香,青煙袅袅升起,模糊了眼前冰冷的棺木。她雙手合十,虔誠地、深深地拜了三拜,動作莊重而緩慢。
香插入爐,灰白的香灰簌簌落下。
江厭離似乎感覺到身旁的動靜,極其緩慢地,如同生鏽的木偶般擡起頭。
那雙曾經盛滿溫柔笑意的眼眸,此刻隻剩下空洞與麻木,如同兩口枯井,倒映不出任何光亮。她隻是毫無焦距地看了溫蓁一眼,随即又如同失去支撐般,頹然垂下了頭,仿佛靈魂早已随棺中人而去。
溫蓁閉上眼,唇齒微動,無聲地默誦《地藏經》。經文的力量似乎也無法穿透這厚重的悲傷。再次睜眼時,她深吸一口氣,那空氣中彌漫的悲傷幾乎讓她窒息。她緩緩站起身,退到一旁。
虞溪含着淚,重複了同樣的動作。
靈堂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香燭燃燒的細微噼啪聲,和三人壓抑到極緻幾不可聞的呼吸聲,交織成一首無聲的哀歌。
“師姐,” 溫蓁的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亡靈,“去用些粥水吧。阿淩還在襁褓之中,他需要娘親。”
虞溪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聲音哽咽:“是啊表姐,你得撐住,為了阿淩,你想想阿淩……”
江厭離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幹裂的嘴唇翕動着,發出極其微弱如同夢呓般的聲音:“守了半輩子規矩,這一次就容我任性一回吧。”
兩人不再勸說,隻是默默如同兩尊沉默的石像,守護在她身後,分擔着這令人窒息的沉重。
漫長令人心碎的沉默之後,虞溪終于鼓起勇氣,聲音帶着未褪的哭腔:“明晚……四大家族要在不夜天廢墟舉行誓師大會……”
溫蓁立刻接口,語氣斬釘截鐵:“你不要去。” 她看向虞溪,眼神銳利,“明晚之會,金宗主廣邀各家宗主,舅舅必在其列。你留下,守着師姐和金麟台。”
“為何我不能去?” 虞溪不解。
“聽我的,留在金麟台,照顧好自己,也看顧好師姐。”
一直如同石雕般的江厭離,此刻卻緩緩擡起頭,聲音沙啞地問:“什麼誓師大會?”
虞溪抹了把淚,低聲道:“在岐山溫氏的不夜天城廢墟上,撒溫氏餘孽的骨灰宣誓……”
“宣誓什麼?” 江厭離追問,空洞的眼神裡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波動。
溫蓁的聲音如同淬了冰,清晰地接上:“與盤踞亂葬崗的夷陵老祖,劃清界限,勢不兩立!”
江厭離渾身劇震,如遭雷亟!她猛地轉頭看向溫蓁,嘴唇劇烈顫抖,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駭與痛苦:“阿羨他……他當真……”
後面的話,如同尖刺卡在喉嚨,她怎麼也問不出口。
溫蓁迎着她破碎的目光,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地道:“我查過了,與大師兄無關!那日大師兄赴阿淩滿月宴,行至窮奇道,遭金子勳率人圍困截殺!溫甯失控,方釀成慘禍!”
“子軒……竟是無妄之災。” 江厭離喃喃自語,這句話仿佛抽走了她最後一絲力氣,剛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洶湧而出,無聲地滑過她枯槁的面頰。她不是為了金子軒可能死于魏無羨之手而哭,而是為了金子軒這飛來橫禍、為了丈夫無辜慘死而徹底崩潰。
溫蓁心頭一緊,知道自己失言。她看着江厭離無聲痛哭,肩膀劇烈聳動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和洶湧的殺意。
她上前一步,蹲下身,緊緊握住江厭離冰涼的手,聲音低沉而堅定,帶着玉石俱焚的決絕:“師姐,别哭。此仇必報!我溫蓁在此立誓,定親手将幕後元兇挫骨揚灰,以慰姐夫在天之靈!”
虞溪也急忙道:“可金子勳自窮奇道回來便龜縮不出!他那院子,十二個時辰門生把守,結界重重,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如何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