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何時說要解了?!而且他……他……”溫蓁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臉頰漲紅,他了半天沒說出來。
頂着虞溪狐疑的眼神,終究沒把那件事說出口,隻道:“再說了!他肯定沒醉!全是裝的!裝模作樣牽我手、看糖人……有意思麼?”
她把手裡糖人往旁邊草叢一擲,糖漿濺在草葉上。
“他醉沒醉我不知,”虞溪輕輕歎了口氣,“但你今日之舉,在他眼裡,怕是唐突至極。好了,莫氣了。”她果斷岔開話題,“後日騎射,場地預備得如何了?我剛從後山路過,瞧着已有些雛形了。”
騎射不比圍獵鄭重,純是同門小輩間取樂,場地自然也不需大肆鋪張。圈出一片山林水澤,撒些鹿兔鳥雀即可,真正的跑馬場設在山腳平闊處。
溫蓁壓下心頭的煩躁,解釋道:“地方都劃好了,禽獸都是大師兄張羅的。”
虞溪順勢挽住她的胳膊,直接往通向馬廄的小徑走:“走,去看看!”
“哎?”溫蓁被動跟上,“你不是該随虞宗主待客麼?聽說來了好些世家公子,樣貌人品都上佳呢……”
“阿爹心意我領了,”虞溪撇撇嘴,拉着她腳步不停,“那些人……有什麼好看的?聒噪得很。”
溫蓁深以為然,點頭附和:“那是!一個個眼高于頂的勁頭,還真沒人比得上江澄那份率真傲氣。”
此言一出,虞溪的側臉“騰”地飛起兩片紅雲,挽着溫蓁的手下意識收緊了些,卻沒有反駁,隻佯裝沒聽見地加快了腳步。
溫蓁看着她微紅的耳根,心頭那點因藍曦臣而起的郁悶稍稍散去。許多事,旁人懵懂,她卻看得清明。初入眉山,那站在廊下翹首等表哥表姐的碧衫少女,怯生生拉着她的衣角,便是她在這本書裡,第一次真切感知到活着的溫度。虞溪對她而言,絕不僅僅是書中未曾提過的一筆,更是她融入這個世界的證明,是血是肉的情誼。
兩人來到山腳跑馬場。偌大的場地黃土墊得平整堅實,盡頭一排馬廄整齊排列。數十匹毛色光亮的駿馬正安靜地打着響鼻,鬃毛在微風中輕揚。大多數賓客自帶了坐騎,這些備用的健馬反顯得冷清。
溫蓁目光掃過馬廄,相中一匹通體黑亮、骨架勻稱的精悍骝馬。她利落地解開缰繩,輕撫馬頸,翻身上鞍,動作幹淨漂亮。“駕!”缰繩輕抖,駿馬如同離弦之箭,撒開四蹄便沖入場中!
虞溪看得眼眸發亮,一聲清叱,緊随其後躍上另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阿蓁!等等我!”
“駕!駕——!”
兩騎如風,卷起滾滾煙塵,風聲在耳邊呼嘯,卷起發絲拂過臉頰,所有的煩心事似乎都被甩在了身後!
虞溪催馬趕上,與溫蓁并辔齊驅,揚聲道:“三圈為限!輸的人晚上聽憑差遣!”
“怕你不成!”溫蓁大笑,策馬揚鞭!
馬蹄翻飛,踏碎一地斜陽。少女銀鈴般的笑聲與駿馬激昂的嘶鳴交織,在空曠的跑馬場上空回蕩。
三圈眨眼即過。溫蓁馭術更勝一籌,黑馬以一個身位的優勢率先沖過終點!
她勒住缰繩,調轉馬頭,得意地看着追上來的虞溪,揚眉道:“如何?服了吧?今晚想吃什麼,可得我說了算!”
“你們兩個倒是逍遙!”一個低沉且含着不悅的聲音驟然自身後響起,“賓客尚在,主家的人卻跑這兒來賽馬?溫蓁,你還有心思盤算晚上吃甚麼?”
江澄不知何時策馬立在幾丈開外的場邊,一身利落勁裝襯得他愈發挺拔,正沉着臉盯着她們。
溫蓁和虞溪連忙翻身下馬。
溫蓁牽着馬走向江澄,臉上還帶着奔馳後的紅暈和笑意:“你來得正好!不是備了禮物要贈予阿溪?何不此刻拿出?”
話剛落音,溫蓁的衣角便被虞溪緊緊攥住。虞溪臉頰绯紅未褪,此刻又添新色,低着頭壓低聲音問:“什……什麼禮物?表哥……表哥怎會忽然送我東西?”
溫蓁沖她狡黠地眨眨眼:“這我可不知曉,你自個兒問問他呗?”說着輕推了她一把。
待虞溪略顯局促地走向江澄幾步之遙站定,溫蓁立刻被江澄不動聲色地拽到一邊。
“你又搞什麼名堂?”江澄蹙眉低聲質問,語氣不善。
溫蓁飛快掃了一眼正低頭絞着手指的虞溪,确認她沒看這邊,迅速從随身布囊裡摸出個東西塞進江澄掌心。那是一串由上好朱砂繩結編織的流蘇劍穗,下端系着兩枚雕刻蓮紋、溫潤小巧的和田白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