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去!送給她!記得溫言幾句,管保有用!”
江澄攤開手掌,看着掌心那串精緻的、明顯是女兒家喜歡的劍穗,眉頭擰得更緊,眼神裡滿是困惑和被趕鴨子上架的抗拒。但看着溫蓁那副“趕緊去别慫”的表情,最終還是繃着臉,認命般攥緊劍穗,腳步略顯僵硬地朝虞溪走去。
溫蓁牽過自己和虞溪的馬,特意走遠些去馬廄。她細心将黑馬白馬拴好,拿起一旁的毛刷,一邊慢悠悠地替兩匹馬梳理鬃毛,一邊偷眼瞧着遠處那兩人的動靜。江澄的背影有些僵,虞溪似乎低着頭。
足足梳了兩刻鐘,感覺時間應該足夠了,溫蓁才重新走回跑馬場邊。
場上卻隻剩虞溪一人獨立。
夕陽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低着頭,手裡緊緊攥着什麼東西,指節用力到有些發白。
“江澄呢?”溫蓁走近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虞溪聞聲擡起頭,眼圈竟微微有些泛紅。她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伸出手。掌心裡,靜靜躺着那串朱砂紅繩白玉蓮紋的劍穗。
“……阿蓁,”虞溪的聲音有些發緊,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和倔強,“往後……請再不要如此了。”
她将劍穗放在溫蓁手中,冰涼的白玉珠硌着溫蓁的手心。不等溫蓁反應,虞溪猛地轉身,快步離去,瘦削的肩膀在夕陽下顯出一種固執的孤清。
溫蓁愣愣地站在原地,掌中的劍穗沉甸甸的,像一顆冰冷的小石頭。她張了張嘴,想問個清楚,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虞溪的身影已消失在暮色漸濃的林蔭小徑盡頭。
晚宴的熱鬧徹底散去。
菡萏堂内的燈火通明,映照着幾位仍需夜談的大宗主的身影。溫蓁拉着魏無羨,溜進了江厭離的小院。
推門進去,暖黃的燭光鋪滿房間。江厭離正在燈下整理一摞繡樣,擡頭見是他們,眼中閃過一絲訝然,随即溫婉笑道:“今日席上賓客多,廚房未能做湯,隻留了些松子百合糕和桂花酥餅,若不嫌棄……”
溫蓁随手拈起一塊松子糕塞進嘴裡,嚼了幾下,卻嘗不出什麼滋味。她目光掃過房間裡那張虞溪常坐的、此刻卻空着的繡凳,悶聲道:“點心很好吃……隻是,阿溪今晚……胃口好像不太好,怕是用不着吃點心了。”
“看見了。”魏無羨應道,“下午回來就瞧她臉色不對,眼眶紅得跟兔子似的,你招她了?”
江厭離柔聲插話:“我也納悶呢。方才找她想問問,可怎麼問都不肯說。舅舅見她情緒低落,便讓她先回房歇着了。我想着明日尋些新鮮玩意兒哄哄她。”
溫蓁灌了幾口水,總算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這才慢悠悠說起下午的事:“我倆在後山跑馬場玩,正碰上江師兄補給獵獲……”
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聽罷,魏無羨、江厭離、溫蓁三人一時都沒說話,各自托着下巴思忖。
虞溪對江澄的心思,他們幾個都看在眼裡。偏偏江澄本人鈍得像塊頑石,半點沒察覺。溫蓁本是一片好心,想推一把,誰知弄巧成拙,反倒惹得虞溪不快。
魏無羨一針見血:“我看,不是虞溪不高興,是你自己心裡過不去吧?”
江厭離也溫言勸道:“阿蓁,感情的事,終究要看阿澄自己的心意。若他對表妹無意,咱們在旁邊瞎使勁,反倒不妥。”
“唉——”溫蓁仰頭長歎一聲,懊惱道,“是我對不住阿溪。”
這場夜談并未持續太久。明日蓮花塢的騎射活動在即,衆人需養精蓄銳,便早早散了,各自回房。
溫蓁從江厭離房中出來,短短幾步路,卻走得心事重重,一路唉聲歎氣。關門時更是心不在焉,絲毫沒留意廊道轉角處,那抹悄然隐去的潔白袍角。
翌日,騎射活動如期舉行。
雖說是江澄繼任宗主後的私人慶賀活動,場地也是蓮花塢私有的後山跑馬場,排場卻絲毫不輸往日各大世家在三大獵場籌辦的大型圍獵。
尋常圍獵,是各家展示實力、招攬人才、讓年輕子弟嶄露頭角的場合。今日這場卻不同,受邀前來的多是各派宗主及其帶來的得意門生,少了那些初出茅廬或四處遊蕩的散修。
該有的布置一樣不少。跑馬場山腳下,環繞着數十座精緻的涼棚。棚内瓜果點心、清茶冷飲一應俱全,位置更是精挑細選,确保能将場中比試盡收眼底。
視野最佳的一座涼棚裡,江厭離正與幾位女眷品茶閑談。虞溪坐在她身側,神情恹恹的,提不起什麼興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