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陰雨初歇，厚重的雲絮尚未散盡，将日頭捂得嚴嚴實實。唯見天際一處雲層裂開縫隙，漏下幾束金光，斑駁地灑落在窗外那片郁郁蔥蔥的翠竹林上，竹葉吸飽了水汽，在光裡更顯蒼翠欲滴，透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溫蓁趴在窗沿，信手摘下近旁的一片竹葉，在指尖撚弄把玩，半晌，才輕聲道：“師姐，這裡真好啊。”

江厭離聞言，擱下手中的書卷，擡眸淺笑：“阿蓁是喜歡這裡的吃食，還是這兒的景緻，抑或是……這兒的人？”

溫蓁脫口而出：“都喜歡！最喜歡師姐！”

江厭離笑意更深，眼波流轉間帶了一絲促狹：“我看不盡然，怕是最喜歡的人，遠在巴陵，不在巴蜀吧？”

溫蓁：“……”

她一時語塞，臉頰微熱。記憶中溫婉端莊的師姐，何時也學會這般打趣人了？

眉山屬巴蜀，翠竹遍地。虞氏仙府外便是連綿竹海。溫蓁聽聞巴蜀有食鐵異獸，興緻勃勃地夜夜上山探尋，卻始終無緣得見。

仙府離鬧市不遠，出門片刻便是眉山最繁華處。溫蓁尤愛街東那家館子，無他，隻因那鍋滾沸噴香的麻辣牛油，滋味竟與她前世魂牽夢萦的那家火鍋一般無二。短短十日，她已去光顧了五次。

至于人……

外祖家待她和江厭離極為親厚，贈予的禮物是從同一塊溫潤玉石上琢出的兩枚水波紋挂墜，紋路相契，可合二為一，并未因她隻是外姓弟子而有所輕慢。

或許這與她是虞夫人座下唯一的親傳弟子，自幼由其撫養有關？這份殊榮，足以讓她在心底悄悄歡喜。

溫蓁轉身背靠窗台，仰面細數：“好吃的有，好玩的也不少，俊俏公子、美貌姑娘更是看花了眼……這兒真好。”她頓了頓，語氣帶了點惋惜，“可惜大師兄沒跟着來，不然他定要樂瘋了。”

此番江厭離回眉山探親，虞夫人點名要溫蓁護送，魏無羨和江澄想跟來都被擋了回去。溫蓁隻得接下這差事，權當替他們在眉山多吃幾口、多玩幾回、多飽飽眼福。

江厭離溫言道：“阿娘留阿羨和阿澄自有道理。下次你們再來便是，禦劍往返也快。”

溫蓁比劃着：“舅舅家那小丫頭也長高了不少，上次見她才到我胸口，如今出落得真像舅母，水靈靈的……”話音未落，門外便傳來清脆的叩門聲。

溫蓁跑去開門，正是她們口中的小丫頭虞溪。她提着食盒進來，對江厭離道：“表姐，阿娘新做了幾樣點心，讓我送來。還說……請表姐和阿蓁姐姐用了早膳，去前廳尋她。”

江厭離應聲從裡間走出。趁着虞溪低頭擺弄食盒的功夫，虞溪飛快地避開江厭離的視線，一把攥住溫蓁的手腕，将她拉到門外廊下。

溫蓁這才看清，虞溪臉色煞白，全無平日的紅潤，攥着她的手指冰涼，還在微微發顫，一股強烈的恐懼透過指尖傳遞過來。

溫蓁心頭猛地一沉，一個不祥的念頭驟然攫住了她。那個在原著中隻有模糊時間點、發生在暮溪山歸來數月後的慘劇，難道提前了？

“出什麼事了？”她聲音壓得極低。

虞溪沒說話，隻是将一個薄薄的信封塞進她手裡，眼神裡滿是催促。

溫蓁指尖發涼，迅速拆開蠟封。信封上“師妹親啟”四個字墨迹未幹，裡面隻有一張短箋，上面是魏無羨那特有的、幾乎要飛出紙面的狂放字迹：“蓮花塢危，速回。”

落款：魏無羨。

六個字，像一道驚雷在她腦中炸開！溫蓁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竄到頭頂。

她猛地咬住下唇，強迫自己冷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絲刺痛。“……虞氏知道了？”聲音幹澀。

虞溪用力點頭，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哭腔：“阿爹剛收到消息，說有溫氏的人進了蓮花塢，怕是要生變！緊接着你的信就到了。阿娘讓我來問，可有什麼我們能幫上的？”

溫蓁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念頭。溫氏既已入蓮花塢，圖窮匕見就在頃刻。眉山虞氏自保尚可，但遠水難救近火，強行馳援，隻怕蓮花塢救不了，反将虞氏拖入萬劫不複。她來自異世，知曉原著中虞氏并未直接卷入這場浩劫……可若此刻求援，能否改寫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