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道謝特意跑到這兒來,此人心思不純。
陳方勤從袖子中拿出一封書信,“一是來向駱娘子和韓大人緻謝,二是小宋大人托我送過一封信,說是遊雀給韓大人的。”
駱抒心道小宋大人還真是落拓不羁,讓前兇嫌來送信。
韓雨鐘接過信,“他醒了?人在哪兒?”
陳方勤清了清嗓子,“小宋大人一定要我模仿他當日的神情。”
“他說,韓雨鐘,這真是你沒見過的天下奇景,那遊雀又跟上清觀扯上關系了,那邊派人把他接走了。”
沒料到有這樣的進展,韓雨鐘眉頭緊鎖,“大理寺這就放人了?”
“小宋大人說,本是以沒有度牒的罪名抓的遊雀,現在他又有了,大理寺自然沒理由不放人。且說黑玉跌傷膏那事,遊雀說他也不知道食用後會緻人癫狂。”
陳方勤解釋,“小宋大人沒轍了。”
韓雨鐘低頭看信,這筆字寫得潦草,是倉促間寫下的。
裡面是遊雀的忏悔之言:白融之死,有我過失。天下無鬼神畫魂之言,其畫乃白融心血所成。本欲贈吾,今轉贈大人,君亦有緣人。
他将信遞給駱抒,“有緣人?那也該是你才對。”
韓雨鐘不信鬼神,也沒學過畫,自然沒覺得自己與那幅皇太子遊春圖有什麼緣分。
而且這幅畫又那麼不吉利。
“依遊雀所說,這幅畫是白融畫來贈與他的,那将皇太子一說告訴他的就是遊雀本人了。”
駱抒不懂,遊雀甘犯皇家忌諱也要畫昭靖太子,難道他與昭靖太子有舊?
韓雨鐘揉揉眉心,“這跟審刑院、我們都無關。”
本朝刑律可沒說這樣有罪,至于陛下那邊自然有人替陛下分憂。
陳方勤不想管這些,他心裡全是劫後餘生的喜悅,“今晚我在潘樓略備薄酒,可否請大人與娘子賞臉?”
韓雨鐘不語,視線落在駱抒身上。駱抒笑着婉拒,“陳郎君請韓大人便好,我就不去了。”
陳方勤便要勉強,“娘子可是擔心名聲?我名義上請的是韓大人,不會讓外人知道娘子的。”
“娘子對我有大恩,若連一杯薄酒都不肯吃,那我日後内心煎熬,無顔活在世上了。”
駱抒知道他關久了,神思不比常人,便答應了。
潘樓街熱鬧一如往常,從不因坊間出了什麼案子、死了什麼人而改變。
人活在世上,無非吃穿住行,換了誰都一樣。
陳方勤在畫院呆了許多年,如果沒有出白融這回事,他或許還要呆上許多年,畫着差不多的畫。
“如今走過這一遭,我想把畫院的差事辭了。總歸,他們也不想我再回去,我還是别讨人嫌了。”陳方勤備下的酒,已自己灌了三杯。
潘樓的酒再醉人,也架不住世人想自醉。
韓雨鐘換了一杯飲子給駱抒,低聲說,“你一個人住,四鄰見你吃酒了回去不好,今日便不喝了。”
駱抒想着陳方勤也并非要敬酒的樣子,應下韓雨鐘。她輕聲勸解陳方勤,“郎君年輕,我信郎君無論在哪裡都有一番作為。”
說得陳方勤眼眶泛紅,“娘子心善,也願意疼惜我這樣的人。”
韓雨鐘搶過酒盅,“才吃幾杯就醉了。”
他往自己杯裡倒酒,“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過不去的檻。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到底這件事,是大理寺頂不住壓力差點害了他,韓雨鐘有心彌補,“若真的無處可去,來尋我。”
他端起酒杯,“願陳郎君日來運轉,否極泰來。”
陳方勤雖善交際,也很少聽如此的知心之言,他恨不得抱着韓雨鐘一訴衷腸,“多謝大人,有大人一言,我便無憾了。”
駱抒從這話中聽出一絲悲涼,與她上京時的心境如出一轍,她也曾惶惶不安,也想過一了百了。
“陳郎君可能不知,我也曾像郎君一樣不知去處,害怕從此無法過回從前的生活,亦不知往後如何過活。可是不過月餘,我如今的日子又慢慢重歸平常,眼見越來越好。郎君與我一般,有韓大人這個貴人相助,一定會好起來的。”
此番是她的肺腑之言,誰說跌入谷底的人不能重新拿回自己的生路呢。
她說得陳方勤流眼淚,對方甚至打了個哭嗝,他猛喝完一杯酒,臉漲得通紅,“我…我有一言想問娘子。”
駱抒不明所以。
他起身,小心翼翼地說,“不知娘子,婚配否?”
還沒等駱抒回答,韓雨鐘如利劍一般的視線射過來,“幹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