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左右真拿起殺威棒走向錢氏。
駱抒喊道,“大人。”
她不忍心見公堂上對一個弱女子用刑,“且慢,可否讓我說一句。”
小宋大人眉頭更皺了,他不滿地看向駱抒。
韓雨鐘才不管他,對着駱抒颔首,示意她開口便是。
駱抒走到錢氏跟前,輕聲說道,“娘子,你很像我曾經見過的一個人。”
“這個人做了壞事,被自己瞞得很好。可是她不太聰明,每每有人提及到那事時,她便心虛不已。衆人說東,她便跟着說東,衆人說西,她也跟着說西。直到有一天,她發現其實說東的是一批人,說西的是另一批人。隻有她自己是又說東,又說西。”
“娘子,你說這個人是不是很傻,其實她做的事未必很壞,可這樣的做法難免令人懷疑她的用心。”
駱抒并不認為她會殺死自己的丈夫,普天之下的妻子都如此,往往對丈夫都有一絲指望。她家秦阿姑雖盼着丈夫死,可公公生前她可好吃好喝待着的。
尤其錢氏還有個女兒。
“錢娘子,不為别人,為了你的女兒。就把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吧。”
駱抒摸摸她的臉,手底一片冰冷,錢氏臉色變幻,讓駱抒更加知道這個女人一定知道什麼。
她剛剛是存了詐她的心思。
錢氏嘴唇蠕動了一下,“說什麼?”
駱抒正色,“就從你為什麼指認白蜀是兇手說起。”
錢氏臉色一下灰敗起來,她本來就不是鎮定的性子,今天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我指認白蜀,是因為我看見了他往白融的顔料裡下藥。”錢氏閉上眼睛,“他們雖是堂兄弟,可白蜀父母早逝,他嫉妒白融家資豐厚,便想下藥害他,被我撞見。”
衆人懂了,小宋大人接着說,“所以你後來改口,是因為知道白融不是死于中毒。”
錢氏稱是,“因為那晚,白蜀也發現我發現了,他說那不是毒,隻是讓白融清醒過來的好藥。我當然不相信他,可是他威脅說如果我把事情說出去,他就要害我女兒。”
想到仵作驗屍時發現白融有微微中毒的痕迹,駱抒想應與白蜀有關。
錢氏的話他們需要再斟酌一下,這婦人屢次為自己開脫,誰知道這次是不是。
見衆人不信,錢氏當即對天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若有一句假話,定叫我腸穿肚爛而死。”
幾人臉色晦暗,叫錢氏退下了。
小宋大人記錄完,“行了,别喪着一張臉,今日也不是毫無收獲。我這邊帶人去拿白蜀,你去後牢,再審審陳方勤吧,他的嫌疑還不能解除。”
随即又想到什麼,“對了,那個道士也在,一并審問了吧。”
沒等人問為什麼道士也在,小宋大人咧嘴一笑,自顧自地解釋起來,“那個道士根本就不是上清觀的,連正經度牒也沒有,我們少卿很是看不慣他坑蒙拐騙,幹脆關他幾日。”
韓雨鐘微點了頭,一副不想與他多話的樣子。
兩人走到後牢陳方勤的号房,牢房裡黴氣臭氣混雜,熏得人難受。但陳方勤看着還好,畢竟待诏也是官身,大理寺并沒有為難他。
見到韓雨鐘,陳方勤臉色疲憊地見禮,“韓大人。”
韓雨鐘命人将他提出牢房,換了個地方審他,“今天來,是想問問你有關于畫魂儀式的事,你好好回想下,白融是怎麼做的?”
牢房裡面,陳方勤仔細回想,“……他似乎很急切,說什麼畫魂要走了,如果今晚不完成畫作的話就沒機會了。”
“接着,他就開始割下心頭血,我吓了一跳,立馬上當前阻止他,誰料他力氣大得很,我竟止不住他,眼見他把血混進顔料裡,還潑了我一身。”
韓雨鐘眼裡閃過一絲光芒,“心頭血?”
陳方勤點頭,力氣微弱,“他說必是心頭血才能見效,也勸我動手,我見他實在瘋癫,才想走。”
“他可有什麼異樣?”
這點此前陳方勤已供述過多次,韓雨鐘隻是想從這裡深挖細節。
陳方勤苦想當日情形,他有些猶疑,“這事過半年,有些記不清了。”
昨日回憶,若回想過多,反而會失去第一感覺。
韓雨鐘有些失望,一旁駱抒低頭思索。
她有想法,悄悄湊近韓雨鐘與她耳語一番。
她靠近時,韓雨鐘甚至能夠聞到她身上的皂角香味。
聽駱抒說完,韓雨鐘揚眉,“可以一試?”
得了他的允許,駱抒才開口,“陳郎君,敢問當日白融割下心頭血時,混的是什麼顔色?”
人在記憶不清時,色、音、味往往能使人記起來。
她這個問題陳方勤沒聽過,他愣了一會兒才大聲說,“是黑色的,是墨!”
駱抒與韓雨鐘對視一眼,先前陳方勤一直認為混的是顔料,是受到了記憶的欺騙,因為墨汁和顔料都擺放在一起,而白融一直念叨着畫魂畫魂的,他便先入為主,認為血和顔料混在一起。
駱抒接着問,“那你可還記得白融穿的什麼顔色的衣衫?”
陳方勤記憶慢慢回籠,更多細節浮現出來,“當日他在家,不可能穿待诏制服,而血迹潑身我又看得分明,是白色!他穿的是白色寝衣。”
韓雨鐘指着格目錄,示意駱抒看,陳方勤所說和仵作的言詞一緻。他點頭,眼裡都是贊許之意。
駱抒從他眼中汲取到暖意,不安的心穩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問:“那陳郎君,你還記得當日白融割血時用的是左手還是右手?”
這個問題難到陳方勤了,他努力回想還是無法明确,“這……應該是右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