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朱砂的深紅色,這個猩紅的小點有發黑的迹象。
駱抒輕輕撬下一點,融進水裡,混合物有發黏的特性。
“是人血。”駱抒說道。
韓雨鐘即刻令她收拾東西,兩人前往大理寺,命人速速傳錢氏前來問話。
甫一見面,錢氏給人的印象很普通,她面容清秀,又帶有一絲疲憊,眉眼間有一股倔色。
她沒有絲毫的慌張,仿佛早已料到有這一天。
除了駱抒、韓雨鐘二人外,另有一位大理寺丞宋大人陪審。
這位宋大人同韓雨鐘年紀相仿,看上去也相識,對韓雨鐘帶着一位女子的行為隻是微微蹙眉,并沒有說什麼。
他示意韓雨鐘可以開審了。
此前錢氏已在大理寺受審多次,該問的都問了。韓雨鐘直奔主題,“這次傳你來,是問問你關于襦裙上的顔料。”
“據你所言,中元節當晚你隻進過畫室一次,勸告白融早點休息,卻被他拒絕,對否。”
但錢氏并沒有像以往那樣回答,宋大人停下記錄的筆,冷聲喝道:“大人問話,怎的不回?”
駱抒見她一臉漠然,但眼底卻有一絲掙紮。
韓雨鐘直接擺上襦裙,“審刑院的物鑒反複查過這衣物上的顔料,發現這顔料竟有兩層,将頭一層剝離後,下面那層竟然混有血迹。錢氏,這足以證明你在發覺衣物沾染上帶血的顔料後,又補了一層顔料來覆蓋。這與你之前的證言不符,如何解釋?”
聽完此言,錢氏像是回魂了一般,邊磕頭邊說,“大人明鑒,不是我殺的他,不是我殺的他。”
韓雨鐘與宋大人對視一眼,眼裡都是探究。
“并沒有說是你殺害了白融,本官是在問你,為何有覆蓋顔料之舉。如果你不據實以告,這将會成為你殺人的物證。”
不知想到什麼,錢氏嗚嗚地哭起來,嘴裡不斷重複,“是我對不起他,是我沒有救他。”
“大人,這世上真的有畫魂!是鬼魂殺了他。”
錢氏驟然大叫,“我把這事瞞在心裡太久了,久到無法安睡,閉上眼都是那夜的情景。”
接着,錢氏說起那夜的場景,中元節之前白融已經稱自己畫魂上身已久,她本不願理會。可是年幼的女兒十分怕鬼,撞見家中在做法事,哭着鬧着要把鬼趕走。她煩惱極了,想把白融罵醒,别再說這種話。
于是便去了畫室,當時白融已經備好刀和顔料,說要行儀式請畫魂上身,助他畫完那幅圖。錢氏上前阻攔,反被白融推開。錢氏自讨沒趣,自然不想理會他。陳方勤來之後,錢氏聽到了兩人的争吵聲,那時公婆還沒來找自己,她決心去畫室看看。
等她到了畫室,陳方勤已經離開了。白融背對着她,身體不斷顫抖,手裡還拿着畫筆正在不停地畫畫,她看見地上有打翻的顔料,本想替他收拾,誰知白融卻讓她走,說畫魂不喜歡外人在場,等作完畫再來。
誰知她回去後不久,便聽見公婆哭天嚎地的聲音,同時她發現了自己裙角上的血迹。
駱抒對過證言,當夜去尋白融的四個人,道士遊雀最先,其次是白融的堂兄白蜀,接着是錢氏,最後才是陳方勤。
韓雨鐘奇怪道:“這些你之前為何不講?”
錢氏慘然一笑,“我是為了女兒,将來女兒知道她娘害死了她爹,該作何感想呢?”
駱抒與韓雨鐘對視一眼,一個人能說謊一次,就能說謊第二次,他們都不相信這般錯漏百出的言論。
小宋大人怒氣沖天,“休要說什麼鬼神之言,你之前還懷疑白蜀是兇手,現在又扯到畫魂身上。”
“難道真要大理寺對你用刑不成?”
錢氏頓時嚎哭起來,“求求大人,民婦丈夫身死,民婦也是驚懼之下,不清醒才說的。”
“且慢”韓雨鐘說道,“她懷疑白蜀,卻沒有懷疑陳方勤?”
明明陳方勤的動機、軌迹才是最符合兇手的,作為死者的妻子,懷疑的卻是死者的堂兄嗎?
而這點大理寺的卷宗裡并未詳細記錄。
小宋大人緩了怒氣,“是這樣,白融身死後大理寺第一次傳她問話,她攀咬白蜀是兇手。後來仵作驗屍,說白融是死于中刀,她便立即改口了。”
聽到此,韓雨鐘沒有絲毫猶豫,對着左右喝道:“押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