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駱抒便獨自到槐葉巷清理、打掃,這裡有些剩餘的桌椅闆凳,也能将就用。要緊的是得打一張床,但這又急不得,她打算先再卧房裡鋪一張草席将就幾天。
前院雜草有些多,駱抒還沒有刀具,隻能拿手拔。
她正彎腰除草時,頭頂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孩童聲音,“這位娘子,可是新鄰居?”
駱抒驚訝擡頭,隻見一個穿着花布棉衣、紮着兩個小揪揪的女童趴在牆頭看她。
這牆雖不高,也到駱抒的頭頂了。她看女童僅靠兩隻手支撐重量,靠近拉了把長凳過來,踏上去把那女童抱了過來。
這小閨女四、五歲的樣子,小臉蛋似花貓一般。駱抒鉸了帕子給她擦幹淨了,倒也玲珑可愛。
小孩格格笑起來,用手戳駱抒的臉,“姐姐你好漂亮。”
駱抒作勢打她的小屁股,“還笑呢,以後不許爬牆頭。”
那小孩有幾分伶牙俐齒,“我不爬,怎麼知道隔壁有這麼漂亮的姐姐呢?”
駱抒難得被逗笑,“你叫什麼,今年幾歲,是哪家的呀?”
“我叫穗兒”她伸出五個手指,“今年五歲了,是隔壁王秀才家的。”
駱抒昨日來看房時,從外頭見到過隔壁的四合院,原來是一家人住的。
“哎呀,原來是秀才家的千金,失敬失敬。”駱抒跟她玩笑。
穗兒小手捂住嘴巴,“嘻嘻嘻,姐姐客氣啦。”
兩人正說笑,聽得隔壁聲聲呼喚穗兒的名字。駱抒開了房門,把她送回去,叮囑她,“以後不許爬牆頭了,拉鈎。”
穗兒伸出小拇指,“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說完又笑着跑開了。
這一鬧,駱抒直到晌午才收拾完,去客棧拿沒多少的行李時,掌櫃還一臉遺憾,又為她高興,“娘子能在汴京久住,再好不過了,把以前那些糟事全忘了好。”
送駱抒出門,他還在身後送她,“祝娘子從此如意順遂。”
她深深福了身,“多謝。”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突然想起初見韓雨鐘時,他說天下惡人多,但好人也多。出門在外若是得人好心一助,事情會順的多。
現在看來,确實如此,她遇上許多許多的好心人。
再回到槐葉巷,她放下行李、理好床鋪,備上些彩布、香囊,往四鄰走去。
首先就是隔壁王秀才家,她輕輕敲門,開門的是一位老婆婆。
老婆婆不熱情也不疏離,到底接過了她的禮,說了些體面話,就關門進去了。
駱抒和人家沒交情,也不覺得被冷待,隻是覺得秀才家是該如此,隻是不知,怎麼養出穗兒那樣可愛的孩子來。
與之比起來,剩下的人家才更像是市井小門戶,巷口賣饴糖的容婆婆,得了彩布高興地給她抓了一把饴糖,直說她漂亮溫柔賢惠,好話講了一籮筐,駱抒不好意思極了,又附贈了一個香囊。
鐵匠孫大是個粗人,紅着臉不敢跟她說話,又怕自己的手太糙,把這好看的花布給磨壞了。
巷尾開着一家藥鋪,掌櫃卻更像一位讀書人,拿着經史子集搖頭晃腦,還以為駱抒是買藥的,拿着花布往旁邊一扔,就遞給來一瓶跌傷膏,也看不人,嘴裡說,“下次……下次可得拿錢來買才行。”
駱抒真是哭笑不得。
雖然四鄰各有各的營生、各有各的性格,到底今天是打了個照面,從此,她在槐葉巷的新生活,就開始了。
中人的話還是摻了一點水分,駱抒從槐葉巷出發,走到審刑院花了兩刻鐘。
其他人在門口見到駱抒,不肯與她打招呼,也不敢也上官作對,給她難堪。于是都默契地,把駱抒當一個透明人,當沒看見,也不理會。
當駱抒走近他們時,便迅速退到三尺外,好似她是什麼牛鬼蛇神。
越過花窗,韓雨鐘就看到這一幕,他不滿地蹙眉,“君子講格物緻知,克己複禮。各位卻似鄉野莽夫,丢人。”
這話一出,駱抒看向四周,本以為這些人會饒舌一番,因為他們當日對呂相公也不太客氣。誰知衆人皆作鳥獸狀散開,嘴裡還飄出一句,“快走吧,一會兒被這個犟種纏上了。”
韓雨鐘也懶得理會他們,他讓駱抒直接進了值房。
這裡像是韓雨鐘的專屬值房,但這次特意請人砌了半堵牆,上方還挂上簾子遮擋。
“時間匆忙,要委屈娘子暫時與我一間。”韓雨鐘解釋道,但好看的眉眼仍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