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五号廂裡尚無他人。
時光悄然流逝。許久,熟悉的震感襲來,褚方知本能地躲避墜落的鐵皮,卻被林桓筝一把拽住,強硬地推到遠離符号的牆角。
“幻境。”林桓筝無聲地做出口型。
震動加劇,人群倉促湧入五号車廂。這些人原本自然站立,直到牆壁上的紅光驟然亮起,他們忽而似被集體操控,以一種極其擁擠而整齊的姿态跪下,前一人的腳抵着後一人的膝蓋,一排排,由内而外蔓延,雙手交叉撫胸,頭顱低垂。
紅光如活物般流動,沿着法陣紋路一圈圈亮起,刺眼得讓人眼眶發燙,逼出點點淚光。
最初那道半透明的人影,此刻站在人群外側,不為所動。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死寂中,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擊聲。褚方知起初以為是自己的心跳,但很快發現那聲音比心跳來得更激烈,帶着野獸般的哭嚎,分明是換聲期孩童的嗓音!
有個孩子在砸門!
他花了不少時間才辨認出來,原來,那令人絕望的呐喊,自始至終,隻來自一人。
人影終于動了,它飛速默念着什麼,随後跪下,雙臂前伸。刹那間,熱浪席卷,紅光暴漲,溫度驟然攀升至難以忍受的程度。
而那人影,再也沒碰過餐車的門。
孩子的哭喊漸漸嘶啞,夾雜着嗆咳和嗚咽,最終微弱下去。
“以……以黑塔之域與不滅聖火的名義——此軀所立之地,即是汝等墳茔!”林桓筝執起十字架高聲喚出咒語,臉不知是熱的還是羞的,憋漲得通紅。那略顯無措的語氣,搭配着中二病晚期的台詞,以及極為契合的裝扮,顯得格外滑稽。
褚方知不合時宜地笑出聲,笑着笑着,卻有東西滴落下來。
怎麼哭了?
他倉促抹了把臉,越發覺得自己難以理解。
另一邊,張彪因等不到褚方知和林桓筝,帶着周曼文先行一步。
他費力推開除三号廂外第一扇尚且完整的門——碳化程度已超過八成,輕輕一碰之下,外層的焦木大塊皲裂,手上立時沾滿了烏黑。
情況和昨夜并無二緻。
他們取走僅剩的那瓶紅酒,在車廂内展開地毯式搜索。桌底、角落、任何可能藏人的縫隙,全部翻遍。
沒有珍珠,也沒有新的線索。
之後他們坐在沙發上,靜候着隊友。
褚方知和林桓筝從幻境中出來,便撞見了這一幕。
“喲,還沒死呢?”張彪語氣不善地刺了林桓筝一句。盡管嘴上不饒人,他們還是老老實實等了一個小時。
墊後的林桓筝合上門,走了兩步突然停下,又折返回去撫上那扇門,仔細摸索。
“怎麼了?”三雙眼睛齊齊盯着他。
“重量不對。”他上手搓開外層碳化的部分,用小刀鑿了鑿,撬下一塊,撚在指尖,“木頭包的鐵門,裡面填充了東西。”
力量屬性過高,昨晚竟然疏忽了這個細節。
“等我一下。”他快步返回五号車廂,從碳化處捅刀,剖開燒裂的鐵皮,刮出些灰白粉末,湊近聞了聞,眉心擰得更緊。暫時無法辨認這是什麼,隻能繼續刮取更多樣本,小心存入系統背包。
穿過觀光走廊,牆壁上煙熏的痕迹逐漸淺顯。小隊終于來到最後的卧鋪車廂前。
林桓筝上前推門——門被什麼緊緊抵着,發出垂死的呻吟,随着門縫在蠻力下逐漸擴大……幹裂的嘴唇露出一角。
有人!
門猛地合上。
“開嗎?”他看向褚方知。
褚方知望着臨時隊伍唯一的新人——周曼文比張彪看起來還要冷靜,鄭重點點頭。
林桓筝手臂青筋暴起,再次發力……這次卻沒有任何阻力。他猝不及防跌了進去。
門打開,驟然湧起的緊迫感煙消雲散。
正如病号所說,雜亂的海量行李堆砌着整個車廂。行李疊成了厚牆,卻有穿堂風經過。那風帶着深秋午夜特有的濕涼,拍到臉上。
四人費力地搬開層層雜物,清出一條狹窄通道後,赫然發現通往外界的鐵門竟是敞開的。
這個發現讓所有人一怔。随着清理速度加快,走廊兩側漸漸壘起行李堆。最終,他們在下層床鋪發現一具蓋着被子的小孩屍體。
周曼文幹嘔一聲,強忍不适上前檢查。
褚方知早她一步:“餓死的?”
“嗯。”周曼文拉高被子,遮上幹屍枯槁的面容。
林桓筝站在鐵門邊,燭光僅照亮他身前一小片區域,陰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有淡漠的聲音傳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