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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50 永遇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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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嘭地關上了。姜瓷僵坐了一會兒,惶然無措地呢喃道:“誰、誰說不要孩子了……”

夜很深了,大約有九十點鐘,一個老媽子端着碗雞湯面進來,擱在小桌上,喊姜瓷來吃。姜瓷遊魂似的坐過去,夾一筷子面,麻木地嚼。老媽子還不走,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大皮箱,再去翻衣櫃,手腳麻利地往裡一件件疊衣服,旗袍在下面,男裝在上面,襪子卷起來插在縫隙裡,再到梳妝台上拿了頭發油,痱子粉,雪花膏,首飾盒子,一股腦壓在衣服上。

姜瓷呆呆地看了半晌,出聲問:“幹、幹什麼?”

那老媽子瞧他一眼:“咦?不是明天就要走麼!少爺叫我來收拾,對了,這件衣服您常穿吧?少爺讓我給您常穿的衣服裡面縫個口袋,好藏錢!這在外面可不比家裡,船上更亂了,三六九等,不知道遇見的人窩着什麼龌龊心思……”

她絮絮叨叨地講,姜瓷木着臉,全沒在聽,放下筷子,問:“他在幹嘛?”

“少爺啊,在書房裡吧。”

他找到書房去。門鎖着,他扭門把手,哐哐哐弄出好大一陣響動,糜嶺也沒來給他開門,就在裡頭說:“幹什麼?還不去睡覺!”

隔着門闆,聲音悶悶的,又遠,千裡之外傳來的一樣。姜瓷紅着眼睛踹了下門,叫:“我要——要拿書!”

“什麼書?”

“故事書,沒看完的那本。”

沒一會兒裡頭響起手杖敲在地上的哒哒聲,門開了,開了條小縫隙,糜嶺隻伸一隻手出來,遞過來的書上有封信。

他說:“等到了上海,把這封信給張志骁,叫他給你找個住處,以後遇到什麼事,再去找他幫忙也可以。”

姜瓷握着拳頭,靜立半晌,拔腳便走。回到房裡,呼噜呼噜把那碗面吃了,也翻出紙筆來,想了幾個開頭都不滿意,躺回床上,翻來覆去了一陣,再坐到桌前,看着手裡的鋼筆,微微走了走神。

這支鋼筆原本是糜嶺的,用了許多年,摔過好幾次,筆尖已經有些歪了。那時候糜嶺要買支新的給他,他不要,就要這一支,磨着糜嶺說:“小舅舅,好阿嶺,送給我嘛,因為你第一次教我寫字就用的這支筆,以後每次我拿這支筆寫字,就好像你還握着我的手一樣,我就要這個。”糜嶺抱着他笑說:“怎麼這麼招人疼的?真會哄我開心。”

他揉一揉酸脹的眼睛,終于下筆寫:阿嶺吾愛。又想到剛學寫字的時候,糜嶺捉弄他,說這四個字讀“見信如唔”。終究沒忍住淚,趴在桌上哭起來。

第二天一早,管家來房裡請他,說再不出發就要誤了上船的時間。他賴着不肯換衣服,指着窗外說:“外面不是下雨麼!”

“小雨,今天也沒什麼風,想來不要緊,不然也不會有船出海。”

“你們少爺呢?”

“哦,一大早就出門了。”

“什、什麼?他——送都不送我?”

管家沒答,催促道:“快着些吧!我叫人來給您梳頭發!”

他渾渾噩噩地,僵坐着叫幾個人手忙腳亂一頓拾掇,打理好了,又被管家推着出門。在外頭,他死死抓着車門不肯坐進去,又向管家問一遍糜嶺的去向,管家說:“像是被孟小姐請去玩了!”

他聽得一呆,叫管家抓住了機會,一把将他捉到車裡去了。

車子開到碼頭,确有一艘船停在那裡,隻是冷冷清清,仿佛隻有他一個乘客。雨落得澌澌的靜靜的。

他看着幾個高個子家仆扛起行李箱,排着隊慢吞吞往船那兒走,忽然間一陣陣心驚膽顫,哆嗦着追上去,拽着這一個叫:“你放下!”又去扒拉另一個:“你把箱子放下!”小小的身軀在幾座山之間撞來撞去,一不留神腳下一滑,幸而被追上來的管家拉了一把,才沒有摔跤。

可他仿佛是想摔跤似的,一屁股坐到碼頭上,孩子似的耍賴皮,抱着肚子哭起來。管家焦頭爛額,俯身苦口婆心地勸。他反而把管家手裡的傘一拽,扔到海裡去了。

這時候忽而甲闆上一陣哐哐的腳步,夾雜些許細微的哒哒聲。他頓了頓哭,回頭去看,在迷蒙的雨霧中,一個颀長俊挺的身影,水淋淋閃到跟前,咄咄逼人地欺壓下來,一把傘跟着一起罩下,隔絕了大半的天光,傘底下一團暗色,但他清楚地看到糜嶺灼灼的眼睛。

“鬧什麼!不想想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淋雨,還不快——”

不待糜嶺說,他已經兩手一伸吊住了糜嶺肩膀,借力站起身來。

“你不要我了!”他聲淚俱下。

糜嶺從口袋裡掏出給張志骁的那封信,塞進他手裡,惱火地把他往船梯那兒推:“你怪會倒打一耙。”

“對不起,對不起!”他扭着身子躲,把信往水裡一丢,扯着糜嶺衣襟往他懷裡躲,叫道:“我不走,我不要走,我錯了!”

“我可不敢留你,免得你說我困住了你,沒給你自由。”

“昨天晚上……我亂講的,說得都不對麼,我不走!”

糜嶺頓住腳步,把他往懷裡摟了摟,沉聲問:“到底是怎麼樣?”

“我發燒說的胡話,你幹嘛信,就是這樣,是胡話,夢話,荒唐的話,你全忘掉,不要聽!對不起!”

他哭啼啼的,見糜嶺還陰沉着臉,踮起腳去吻他,軟軟地叫:“阿嶺,好哥哥……嗚嗚……我不走……”

糜嶺微微低了低頭,輕輕碰一下他額頭,有點兒咬牙切齒的:“你折騰死我算了!”說着仍摟着他的腰往船梯那兒抱。他吓得嚎哭起來,嗓子都啞了,不管怎麼掙紮,還是給抱上了船。倚在甲闆的欄杆上,望着底下幽幽的水,煞白着臉,喃喃道:“你、你要是送我走,我就——”

“怎樣?”

“跳下去!”

“跳下去可不是嗆水這麼簡單,這下面不知道多少兇猛的海魚,專吃人肉,就喜歡你身上這種軟綿綿的。”

姜瓷顫巍巍軟了腿,糜嶺把他往懷裡抱了抱,托着他沉沉的小腹:“還跳不跳了?”

“不……不了……哼嗚嗚嗚……”他把腰沉在他臂彎裡,緊抓着他,生怕他下一瞬就跑下船,“阿嶺,我愛你,對不起,昨天我說的氣話,你不要我和寶寶,那我——”

忽然間,一陣悠長沉穩的汽笛聲震蕩開來,在空曠的碼頭上久久回旋着。他發了怔,盯着緩緩往後退去的碼頭,好一陣兒才反應過來,不是碼頭在後退,是船出航了,破開海浪時掀起的水的轟鳴蓋過了打落在傘上的雨聲。

他回頭望向船頭的方向,迎面嗆了口風,馬上被糜嶺掰過臉來。

“阿嶺,阿嶺……”他顫聲地叫。

糜嶺說:“滿不滿意了?小祖宗?”

他隻是哭,仰着頭往糜嶺唇邊湊。兩人吻在一處,深深地,歡欣地,歡欣到幾乎有點兒沉痛的意味。

不知從哪兒飄過來的溫暖的空氣,有一種悶悶的澀味,夾雜着雨的涼意的風,腥鹹的,直往面頰上撲,闊大的幽藍海色主動逼進眼角餘光裡來,很遠很遠的天邊,竟然不下雨,有一線火紅的光漫出厚重的雲層。他還看到糜嶺眼角殘餘的一抹紅色,遠比那線遙遠的日光還要令他神往。

姜瓷想,其實早早地,他就已經找到了自由,在糜嶺溫熱的唇舌之間,在他兩臂兜出的懷抱中,在愛與新的生命裡,他扇着畸形而殘破的翅膀飛起來,或者說他被一座偉岸嶔崎的山托舉起來,碰到了廣闊無際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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