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米出生六個月後
張志骁踏進糜公館,一眼看見糜嶺站在院落中央的那座噴泉池子裡,褲管卷起些許,彎下腰在池子裡摸來摸去,掀得水嘩嘩響。
他遠遠喊了聲“糜兄”,糜嶺擡頭和他打招呼,問:“怎麼這時候來?”
他拎了拎手裡幾個禮盒給糜嶺看,道:“我和客戶約好吃午飯,路過你這兒,看時間還早,就到附近買了點兒東西,想見見米米,沒能提前說一聲,冒昧了糜兄。”
“你想來随時來,倒是又讓你破費了。”
“嗬!你我之間還說這種話。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昨天晚上米米一直哭,我抱她到院子裡走走,她耍脾氣,把手腕上戴着的金核桃甩到池子裡了。”
“哦,我送的那個嗎?”張志骁笑着彎腰向池子裡打量,“她小是小,力氣倒大,能把那東西甩出去。”
糜嶺也笑:“怕勒着她,繩子沒系緊,不過确實力氣大,鬧起來撓人,姜瓷被她抓得身上全是血印子。”
“奶媽呢?怎麼不讓奶媽帶!”
糜嶺略頓一頓,敷衍道:“也讓奶媽帶的。”沒說什麼别的話,再彎下腰去水裡摸索。張志骁也卷起衣袖到水裡摸了一把,像是抓到了什麼,一舉起來卻是個石子,白白濺濕了衣裳。
他又瞧糜嶺也渾身濕淋淋的,右腿有點兒站不住般微微曲着,便說:“找不到就算了,多大點兒東西,我再買一個。實在要找,你叫傭人找,何必自己動手。”
“反正也沒什麼事做。”
“一會兒小瓷知道你在冷水裡泡着,不定怎麼跟你生氣。”
“你别告訴他。”糜嶺才反應過來似的,踏出池子來。
“你衣服這麼濕,他能看不出來?”
“還睡着,米米昨天晚上鬧了他三四次。”
“那我來得不巧。”
“不要緊,也快中午了,正好叫他起來吃飯。”
兩人進了門,張志骁瞧見門邊花架上插着幾株粉白的花,香氣撲鼻,問:“上次我過來,客室那幾個花瓶裡插的也是這種花吧?我太太特别喜歡。”
“院子裡種的,洋桔梗,一會兒讓人包一束你帶回去。”
“诶,好。”張志骁應一聲,回頭望向庭院。噴泉池子裡浮着幾片闊荷葉,三兩朵粉荷,池子兩邊各栽種四棵高大偉岸的柏樹,再遠處用木籬笆圈起來一塊地皮就是花圃,裡頭萬紫千紅綻了一大片,其餘地方零星幾個方形草坪,修剪得整整齊齊,往通往後院的石頭小徑瞥一眼,瞧見幾棵碧青的芭蕉,屋子側面的牆壁上攀滿了茂密的藤葛。
這房子是多年前他從一個外國人那兒買來的,因為占地太大,地段又有些偏僻,一直沒人願意接手,漸漸荒廢了。他還記得一年前帶糜嶺來這兒的時候,大門前兩隻門柱,竟有一邊塌了,院落中雜草橫生,那噴泉久沒人打理,一池水又臭又腥,姜瓷還被枯葉堆裡蹿出來的一隻野貓吓了一跳。然而現在,這兒已是一派生機,欣欣向榮了。
糜嶺回到卧房裡,卻見姜瓷已經醒了,側躺着,摟米米在懷裡,一邊輕輕拍着她的背。不知是不是太累了,他仍閉着眼,有點兒盹着的模樣,連糜嶺在床畔坐下都沒有覺察。
他一瞬不瞬盯了半晌,才出聲喊他。姜瓷睜開眼,第一反應去拉衣襟,有點兒窘迫地說:“你什麼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