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風好冷。”姜瓷顫聲說着,側頭望向廳裡那扇半開的窗,窗簾在風裡來回地拂,掀過去的時候,借着白亮的月色,他瞧見角落地上碎掉的半個蜜餞罐子,裡頭還有零落幾個果脯。明明方才都摔出去了,怎麼還掉了半個罐在這兒?
有鳥兒嗅着甜味,飛落到窗台,先晃着腦袋,往屋子裡左右望望,沒開燈,隻點了蠟燭,紅深深一團柔色,即便秋夜的冷風直往裡拂,吹得一切都瑟瑟抖着,卻也還有種暖融融的錯覺。小鳥試探着伸出爪子,小心翼翼踏進屋裡,離那摔碎的罐子近了,更聞得濃濃的果脯香,于是撲棱一展翅,落到罐子前,拿尖尖的晦去啄果子,幾次啄不準,反而推得果子溜溜地往屋子裡滾了幾滾,再要去追,隻聽一陣人類的哆哆嗦嗦的哭吟:“阿嶺……阿嶺!”
糜嶺不應聲,把他往懷裡抱了抱,向窗前瞥一眼,也看見了那蜜餞罐子,彎唇笑起來,道:“我可記得有個人說,舅舅碰過的東西,小狗都不願意吃?”
姜瓷哼着直哭,抿着唇不答。糜嶺追問道:“小寶記不記得是誰說的?”
他憋得臉通紅,一個勁兒搖頭,有些惱了,擡腿要去踢糜嶺,被糜嶺一下捉住了腳踝。
這時候兩人都聽得鳥兒細細的啾啾聲,一道垂眼望過去,隻見一隻小雀追着一顆果脯往屋子深處跑去,那果肉已被啄得軟爛了。
糜嶺笑道:“它倒是吃得開心。”
姜瓷哪有閑心搭他的話,軟着嗓子甜膩膩地叫:“小舅舅,好阿嶺……”
卻忽然湧進來一陣夜風,把小桌上的蠟燭吹熄了,吓了姜瓷一跳。糜嶺馬上俯身擁住他,低聲道:“别怕。”
别怕。
姜瓷沒防備聽到這麼一句話,恍然一陣頭昏,仿佛一刹那回到了五年前的舞廳,那一聲“别怕”和這一句“别怕”,像繩子的兩端,打個結,繞成圈,把兩人綁在一起。
燭台離得近,糜嶺重又點燃了蠟燭,再要去關窗,他不肯,幾乎是尖叫般的迸出聲:“不要走!求你!”啜泣一聲,低低地糊裡糊塗地又道:“求你……救……”
糜嶺望進他朦胧的淚眼裡,倒映出的細細躍動的蠟燭紅光,卻仿佛比白的月色還要凄冷哀怆。他撫着他背柔聲安慰:“好了好了,我不走,不逗我們小寶了,舅舅抱抱你好麼?”
他怔怔地不作聲,糜嶺也不等他回話,抱他到懷裡哄着。他枕在他背上,眼睛一眨,忽而又見那偷吃的小鳥兒,貪心地追着從罐子裡溜出的果脯肉嬉鬧。越看,越被左右滾來滾去的小果粒攪得頭昏,眼前直閃白光。
他兩手按着肚子凄凄地哭:“疼,阿嶺……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