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真心,九分真情。”
“剩下一份真情在哪?”
“在我對老先生諸多廢話的不耐煩裡。”
莫青鈞:“……”
這臭小子!
“欠打!”莫青鈞輕罵道。
“您說的是。”季宕點頭應是。
“真不知你是如何逃過蕭渡擺布的,真是時也命也。”
“看來您也認同,蕭渡命裡該有我這一劫。”
“哼!”莫老頭又是一聲冷哼,不做表态。
季宕雙掌合十,恭敬萬分:“還請老先生賜教。”
真是能屈能伸沒臉沒皮,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浪子。
莫青鈞眉眼逐漸柔和,被刺激的心神也漸漸平複:“你的确能從我這裡知道不少東西,就連白落生都買不了我的閱曆。”
“但我如何能保證,你不會出賣我這糟老頭子,不會讓蕭渡有理由置我于死地?”
莫青鈞很清楚,自己太過年邁,又見識的太多,作為青州新登頂的一把手,蕭渡早就想要将他除之而後快。
可莫青鈞畢竟是有底蘊在身之人,若蕭渡拿不出一個服衆的理由,他的暴政會徹底激發群憤,再雷霆的手腕也壓不下舍生忘死之人。
“我的主子是蕭家的七少爺。”季宕直言道,“而蕭渡,是我主子在蕭府最大的敵人。”
莫青鈞挑眉:“這事蕭銘辭可知?”
“他不知,但我看得出來,主子也有要掙脫的心思,隻是他自己還未曾……”
“胡鬧!”莫青鈞大喝一聲,“我憑甚要因你一個虛妄念頭便搭上性命!”
“聽我說完,隻是主子自己還未曾找到可以實踐的路。”季宕語氣沉穩,與憤怒的莫青鈞一前一後對比鮮明。
季宕注視着怒火未消的老爺子:“這世上總要有人鋪路,有了路,才會有更多人願意跟上。”
莫青鈞啞了半晌。
“奇哉,怪哉。”老爺子感慨道,“這世上怎會有如你這般的暗衛。”
他不是沒聽過這副大義凜然的說辭,但說給他的人尤其尊貴,執掌天下九州,非尋常人心性。
而現在,他又聽見了這誇張到與天地相稱的說法。
九州君王也曾是個少年人,也曾端着滿腔熱血給他看,隻是那時他享盡前朝榮華,不信那少年郎能撼動天地。
如今,又一個少年人端來熱血,目的不同,卻也是要推翻一個他人眼中的龐然大物。
“你可知,天下第一劍?”莫青鈞突然道。
季宕皺眉。
“天下第一,風雲劍。”
突然,季宕渾身發麻,有種奇怪的情愫在周身翻湧,直沖心竅。
隻是莫青鈞已然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沒能注意季宕一瞬間隐去的微妙反差。
“那劍客曾于一個月前登上青州城牆,說是應蕭家主的武約,前來會上一會,隻是蕭家主色厲内荏,早就出了青州城,風雲劍在牆頭上坐了一天一夜,等不到人,姗姗離去。”
“半月後,人們突然發現,那風雲劍竟在九州沒了蹤迹,算來算去,失蹤伊始竟是發生在他離了青州,往後再無人遇見。”
“前些日子,有人在青州城外找到了風雲劍,不是其人,而是真真正正的一把劍,劍斷成了兩截,樹枝上挂着碎布,正是風雲劍常穿的那身衣衫所裁。”
季宕越聽神色越凝重,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的眉心已然蹙出紋路。
“虞山來人,收走了那柄斷劍,虞山首席天劍流一語斷定,摧劍之人用的是霸道武功,巧劍是被生生掰斷的。”
“巧的是,旁人不知,我卻知曉,這青州城内,正有一人習的是霸道武學,一手摧枯拉朽掌法出神入化。”
季宕明白了他所指是誰:“蕭渡。”
“你是說,連天下第一的風雲劍,都折在了蕭渡手裡,我不該如此輕視他。”
莫青鈞點頭。
“可你怎麼證明是蕭渡……嘶。這風雲劍可是曾得罪過蕭渡?”
“得罪甚廣。”莫青鈞再次點頭。
那便不用質疑了,按照蕭渡那愛使陰招睚眦必報的性子,幹出這事實在是不奇怪。
“可我想不通。”季宕又陷入盲區,“他既然有擊敗風雲劍的本事,為何不揚名出去?”
無需誰來解答,季宕自己開始推測答案:“這人心思缜密,陰邪狡詐,又好面子不許人點評,背地裡恐怕醞釀着不為世俗容忍的陰謀,若是透露出去,引來敬佩風雲劍之人的報複,他想籌謀的秘密便難以隐藏……而且,他習的霸道武學本就不為人知,對外他早已藏私多年,報複仇敵不急于一時,許是風雲劍無意窺探到了他的小手段,但風雲劍本人還未察覺,蕭渡怕他反應過來,便先行一步滅了口。”
“如此說來,那城外必然不隻是蕭渡一人迎戰,風雲劍中了埋伏,死得蹊跷,那蕭渡又早早離開青州城,許是已經埋伏在風雲劍離去的路上了。”
“可為何那裡隻剩一柄斷劍?風雲劍人呢?”
莫青鈞搖頭:“人已經死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風雲劍季宕去了哪裡,沒人見過季宕的屍體,虞山說他們的小師弟已經死了,那九州隻能承認風雲劍死了。
難道季宕的師門還能盼着自家人去死不成?
思及此處,莫青鈞長歎一聲:“唉,可惜,叱咤九州的風雲劍,已是過去式了。”
誰能想到他一個老頭子還未見上這風光浪子一面,就先一步聽說了他的死訊呢。
多可惜,歲月太不近人情。
多可歎,未相識時人已逝。
萬般皆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