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面之緣,就這麼在意大矛?】
【誰在意了!】
【你那雙眼可不止一次往我肩上瞄。】
【……哦。】
【所以,你想問什麼?】
浪子左手忍不住去揉少爺的發頂,成功把人揉得惱怒。
【你上次……為什麼說海東青是你的朋友?】
你真的是山林裡和動物長大的野孩子嗎?
少爺想問的更多,可轉念一想,他們關系似乎還沒好到可以詢問童年。
【大矛啊。】浪子的語意變得複雜,【你也當聽過傳聞,我自一出生便在虞山山頭,除了野獸沒個其他活物。】
聽他真的講起了過去,少爺不由得瞪大了眼,一是出乎意料,二是想凝神聽仔細。
【是不是很像話本裡才會寫的開局?安心,沒那麼糟,虞山的夥伴們很有靈性,在師父沒上山之前,它們都是我的家人。】
【家人?】少爺想了想自己的家人,不是很理解這種表面關系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不是你家裡這種家人啊,算了,不為難你了,繼續說回大矛。】
據浪子所說,他有意識睜開的第一眼,便看到大矛在歪頭盯着自己,脖頸前傾,似乎隻要一确認自己沒氣,就會叼走當過冬口糧。
剛開始那幾年,大矛都能算他半個爹娘,每日三餐準時帶來果子和肉,還會指引小孩去找水源和洞穴。
有時候碰上愛耍威風的大老虎,大矛還會親自下場打一架,把好端端的百獸之王啄成了乖乖仔,并在冬天時叼上小孩,扔去老虎洞裡取暖。
【師父說,他能找到我,是因為有一隻海東青引路,于是找到了在溪流裡睡覺的我。】
【如果沒有大矛……emmm這個猜測好像影響不大,虞山的朋友們都很好,隻是大矛操心操的最多,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大矛能少操些心,别死太早了。】
【……海東青這麼通靈性的嗎?】
【任何生物都有靈性,隻是多多少少的問題。】
【照你這麼說,它們也和人差不多喽?那你怎麼不帶它們一起冒險?你不是說大矛它們是……是朋友嗎。】
【我問過,但朋友們沒答應。虞山不入世,就算是動物也不會離開虞山。】
【那你為什麼入世?】
【因為我是季宕啊。】
無論身在何處,規矩都束縛不到他的頭上,人間的條規不能,虞山的隐律也不能。
蕭銘辭:“……”
蕭銘辭:“我還是不明白。”
“哪裡不明白?”季宕的耐心罕見來臨。
“……”蕭銘辭的反應很迷茫,他知道自己是有疑問的,可具體到問題之上,他又沒了主意。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疑惑什麼。
于是他換了個方向去問:“大矛死的那天,你會傷心嗎?”
你的朋友死去的時候,你都會為對方傷心嗎?
“少爺,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季宕笑着歎氣,“誰會舍得分别呢?”
騙子。
蕭銘辭心想。
明明每次你都走得果斷,少爺連叫你一聲都來不及。
“那我們……是……”朋友嗎?
“唧唧?”
咦?
……
“小東西?”蕭銘辭眼前突然沖過來一隻幼隼,仔細看一圈,正是從白落生手裡買來的那隻。
“你怎麼在這裡?”他試圖伸手去接小鳥。
“唧唧!”小海東青沒有跳到主人雙手上,而是用力拍打着翅膀,讓自己懸停在空中。
小海東青叫的很急:“唧唧唧!”
見主人沒有反應,小海東青開始向前沖撞,每叫一聲都會貼臉俯沖,硬把主人逼退好幾步。
“幹什麼!”蕭銘辭搞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就算是不滿意也犯不着這麼發脾氣吧。”蕭銘辭很不舒服,他還以為自己和小海東青相處雖不久,卻已經視彼此很重要了。
可小海東青還是很急,急着頂撞少爺,沖撞的力度也越來越大。
蕭銘辭後知後覺,雖然幼隼一直保持着攻擊的動作,落到自己這邊卻是額頭的位置,有羽毛做緩沖,毫無痛感。
“等等,你是在催我離開嗎?”
“唧唧唧!!”小海東青瘋狂點頭。
蕭銘辭疑惑眨眼,眼看着幼隼又要沖過來,少爺連忙說自己知道了,轉頭就跑。
少爺智商可能差了些,但勝在該聽話時就聽話,小海東青叫他跑,少爺是一點不帶回頭的。
隻是跑着跑着,少爺又想到——不對啊,他到底在跑什麼?而且怎麼小海東青沒跟過來?
耳邊沒有扇動翅膀的聲音,蕭銘辭疑惑回頭,卻忍不住瞳孔收縮。
他的身後不知為何變作了漆黑一片,隻剩一隻小海東青擁有顔色,在無邊黑暗中尤為顯眼。
幼鳥和少爺的距離越來越遠,蕭銘辭想呼喚它趕緊飛過來,可下一刻,他還沒來得及發聲,一隻大手竟從無邊黑暗中探出,一把抓住了幼鳥。
“嘎——”鳥喙噴出幾滴鮮血,原本靈活的鳥軀瞬間僵硬,而後,大手退去,幼鳥身上的顔色開始暗淡。
幼隼緩緩落下,每落一分,沾染的黑色便越發明顯。
少爺朝前奔跑的腳步沒有停下,可他回着頭,眼看着鳥兒一點一點下落,直到徹底融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