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妙了,仿佛季宕不是個人,而是天上降落下來的仙女……為什麼是仙女?因為話本裡都說仙女身邊會有動物親近。
反正沒人寫哪個神将招小動物喜歡的。
直到此時,蕭銘辭才将季宕和聽來的形象對上号。
原來,此人當真柔和,叫人忍不住想靠近。
夕陽走得迅疾,少爺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夜色就鋪上了俠客的臉頰。
熟悉眉眼潛藏回了黑暗中,視野收攏,聽覺開始盡力工作,于是,一絲絲微弱的呼吸聲被捕捉,敲打出蕭銘辭不自知的心顫。
真讨厭……他想。
自顧自開始練功,也不知道幫少爺找個下人帶路,誰要和季宕待在一起啊……
就算硬要待在一起,好歹也理一下人吧!
不然剛才那沒完沒了的逗弄又算什麼?
“天黑了?”
蕭銘辭下意識接話:“不然呢?”
而後,一聲響指,挂在亭沿的燈籠一瞬亮起,模糊的臉龐再次清晰。
“……你笑什麼?”蕭銘辭本來震驚他這一手秀操作,但季宕的笑太紮眼,很難不看過去。
隻是這次季宕笑得很溫和,沒了前幾次的針對之意:“隻是感慨,原來你不用按着,也有乖巧的時候。”
蕭銘辭:“……你還是閉嘴吧。”
他就不該問這麼一嘴。
“怎麼還沒走?”
“……”
“走吧,我送你回去。”說罷,季宕起身,一隻手伸出等待回應。
蕭銘辭搞不懂他是猜中了自己因何停留,還是恰好撞中了自己的想法。
他看着那隻手,有些猶豫:“不要。”
好吧,猶豫從嘴裡說出來就成了拒絕。
蕭銘辭說完就在懊惱了。
季宕隻是笑了聲,把人從椅子上拉了起來:“有什麼好拒絕的,有朋友陪着總比一個人走夜路安全。”
“朋,朋友?”蕭銘辭就差把“你在說什麼”寫在臉上。
“啊,怪我嘴快,不小心冒犯了。”
“可是你剛才說朋友……”
“放心,我以後不會再提。”
“……”蕭銘辭心裡有些堵。
他隻是想再聽季宕說一遍,結果卻被誤會成了不滿。
他隻是沒想到季宕會對着他說朋友二字。
“沒關系的……”蕭銘辭努力否定掉季宕的懷疑。
但季宕回複依舊平靜:“走吧,别耽擱了歇息。”
至于朋友一事,隻字不提。
蕭銘辭咬着下唇,說不明是什麼感受。
真讨厭。
明明是季宕提出來的,為什麼又要輕易收回去……
至少交代清楚,少爺到底算不算是朋友吧!
可季宕已經轉移了一次話題,再轉回來,就顯得他蕭銘辭太在意了。
面子這一塊,蕭銘辭是斷然不可能先服輸的。
可是……真的很難不在意啊!
到底算不算是朋友啊!
這家夥做不到就不要亂說啊!
少爺直到入睡前都在糾結這個問題,就連自己是怎麼從小亭子回來,又都幹了些什麼,都是渾渾噩噩的,沒留下印象。
就算躺上軟床,閉目入眠,少爺也總是時不時睜開眼,心潮起了又落,落了又起,實在是放不下這樁事。
可沒有人會跳出來告訴他答案。
隻是蕭銘辭自己不信邪。
季宕的朋友?他真的可以步入這個範疇嗎?
像薛疏那樣?
有些問題,若得不到解釋,興許會随着歲月更替而被遺忘,可有些問題,會在風沙的吹拂中被翻新,讓人不慎又回到那時的糾結。
當時間的沙漏轉動,轉了四年多,轉到蕭府院落,有人站在不同的地點,卻揣着同樣的疑惑。
少爺為海東青舉辦了一場無聲的葬禮,送别了自己相識不久的朋友。
可無人回應,身邊的暗衛是否也是一位朋友。
他無法從一個遺忘過去的人那裡得到答案,也害怕得到答案。
四年多的時間,足夠他去了解風雲劍,那些鼎鼎大名的江湖豪傑,也總是會伴着風雲劍一同出現。
那些人有名聲,有實力,再不濟也有一顆積極向上的心。
蕭府的蕭七少爺有什麼呢?
少爺找不到。
那些能和風雲劍并肩的……那些閃耀又奪目的友人……
他,真的能算其中一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