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德走在隊伍最前列,微笑着與賓客們打着招呼,她一身緞面的珠光白長裙,白發編起盤成花苞的模樣,上面溫潤飽滿的珍珠冠冕散發出瑩瑩輝光,她的紅绶帶上别着兩枚榮譽勳章,一枚是代表國家的香根鸢尾,一枚則是姐姐伊西絲的肖像。
優雅高貴,從容不迫,平易近人,博聞廣識,阿蘭德是一位優秀到舉世矚目的女性,而在這副和善的人君皮囊外,她的鐵血名号更加為人所知。
納西索斯望着那道熟悉身影逐漸走近,指甲一點點扣入掌心。
阿蘭德·拉斐爾,他的老師,他的敵人。
複雜的情緒在胸中翻騰,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納西索斯向阿蘭德垂首緻意,随後看向了跟在她身後的霍行川和翁德裡克總統。
都是熟人啊,一個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另一個則是是他納西索斯的大客戶……不對,是曾經的大客戶。
無數的目光彙聚在他們身上,霍行川卻好像裝了什麼雷達一樣,瞬間捕捉到了納西索斯。
可他們不該認識,也還沒把心照不宣的秘密宣之于口,所以隻是微微颔首緻意,然後一齊移開了目光。
阿蘭德可是個大忙人,平日要見上一面比登天還難,即使是聖靈節國宴這種規格的宴會,也不值得這位公主殿下抽出太多時間,她的時間需要花費在辦公室和會議桌,而不是溝通效率極低的宴會廳。
公事公辦地與貴賓們打完招呼,又象征性地吃了兩道前菜,阿蘭德就以公務為由,離席去往了伊甸花庭中央塔樓頂端的辦公室。
她的心腹大臣們接下宴客的重任,于觥籌交錯間滿足着每一位客人的需求。
複古時鐘滴滴答答走個不停,白薔薇繞過磚石壘砌的高塔,乘着月色悄然探進一枝。
“我□□□如瓶的。”
“好啊,那殿下□一定要□□保密。”
……
“如果殿下能□□新總督,那些信任赤字就迎刃而解了!”
“抱歉,我□□資曆尚淺,恐怕難以□□重任。”
流水聲和風葉聲中混合着薔薇花園裡的對話,阿蘭德一手杵着額頭假寐,一手輕輕敲擊着木質扶手,動作和納西索斯思考時如出一轍。
“一個私生子能鬥倒家裡的兄弟姐妹升任司令,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聰明幾分,可惜了。”
阿蘭德淡淡點評,卻沒有為可惜二字做上注腳。
“那兩個天照人有沒有什麼動靜?”
“沒有任何異常,那個叫時雨青川的侍衛長性格内斂,幾乎從不說話,社交事宜都由自己的妹妹擔任。”秘書翻看着新鮮出爐的報告回答道。
阿蘭德頭沒有說話,輕敲橡木扶手思考着下一步該怎麼行動。
歸墟境搖搖欲墜,其後的天照境已在射程之内,那些個老怪物當真那麼沉得住氣,敢隻派幾個乳臭未幹的小孩來走走過場?還是說他們覺得隻要拿捏住納西索斯就能萬事大吉?讓聯合區名存實亡?
一群瞎了眼的蠢貨。
阿蘭德在心底冷嗤一聲,杵着額頭閉眼假寐。
算了,這種級别的過家家遊戲,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她現在忙于開辟另一片戰場,暫時沒空處理這邊的瑣事。
“納西索斯·拉斐爾,即日組建親衛隊,規模視同十二軍團,于3126年3月出任20區總督,兼任聯合區首席執政官。”
“去準備任命書吧,寫簡單些。”
“是。”
清風穿過石窗,搖曳的白薔薇顫動幾下,低垂在窗沿上又悄然彈起,一道指甲蓋大小的灰黑色虛影順着薔薇的枝蔓一路滑下,樂颠颠地沖着宴會大廳遊去。
宴席結束後,許多賓客跟随侍從回到房間梳洗打扮,準備盛裝出席晚間的舞會,然而納西索斯這邊的人設不适合一個小時換十套衣服,隻能随着人流往花園城堡走去。
人群熙熙攘攘,花田影影綽綽,無人注意到一隻灰黑色的小鳐魚爬上納西索斯的指尖,迅速隐沒在了鑲嵌着藍寶石的古樸戒指之中。
根據規定,所有人在進入伊甸花庭前都要脫掉身上的電子設備,以此保證宴會的安全性和私密性。
可惜這個世界從來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帝國最高标準的安檢也并非天衣無縫。
納西索斯垂眸輕笑,與甯芙講述着波塞冬的趣事,令這位擁有海族血脈的公主連連追問,對自己素未謀面的家鄉心馳神往。曲臨風在旁邊時不時插話,說自己也想去波塞冬看看。
“情況好像還不錯,司令應該已經成功把他拿下了吧?”
“啧,玩弄别人的感情,真是沒品。”
身穿紫藤花和服,腳踩木屐的少女看着自家上司在那兒孔雀開屏,忍不住捅了捅身邊活人微死的少年。
“喂,少一天裝啞巴,快說,你有感覺到什麼嗎?”
“沒有。”時雨青川搖了搖頭,模糊的目光穿透納西索斯的背影再次重複道,“沒有,他現在心情不好,恨不得把司令千刀萬剮。”
時雨霧織轉頭看去,隻見納西索斯接過曲臨風遞來的聯邦特産綠豆糕,露出了一個溫柔又燦爛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