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高考後原本放滿了書本的書桌已變得空蕩蕩,隻有大龜缸還在原來位置上。她伸手逗着裡面烏龜時仍能聽得到門外還在進行的對話。
“老姜你猜我在小區門口的樂必福碰到誰了?”
“碰到誰了?”
“之前我們單位那個陳樹雲你還記得吧?她變化還蠻大的,要不是她先認出我,我可是不敢認了。”
“她怎麼在由城?到她弟弟家來了?”
“說是搬回來了。”
“搬回來了?那是她家老嚴又回來發展了?”
“老嚴沒回來,就她自己帶着兒子回來的。說是回來快一個星期了,要不是今天遇到我都不知道。”
“他兒子應該也高考完。”
“應該是。“
“他們過去有七八年了吧?怎麼突然又搬回來了?”
“超市裡擠來擠去都是人,我也沒時間問那麼多,可能是孩子剛高考完想回來住一段呗。”
“改天叫他們到家裡來吃頓飯吧。”
“好啊,哎你看我今天買的魚特新鮮……”
“紅燒吧,茵茵愛吃紅燒的。”
……
“葫蘆,今天陽光不錯,”姜書茵用手指敲了敲龜缸後起身将龜缸搬起,“去曬太陽吧。”
葫蘆像是能聽懂她的話,從水中伸出頭看了看她,嘴巴微咧後就又恢複了原狀。
将葫蘆放進小陽台後,姜書茵想到了嚴司放。
大概是剛才在超市遇到嚴司放的媽媽,又加上門外父母還在說着的老嚴家的事,她的思緒确切地被扯了進去。
小時候同小區差不多大的孩子總在樓下一起玩,葫蘆當時就是她跟嚴司放在小區草叢裡發現并撿回家的。因放在誰家養他倆總吵架,然後兩家家長就讓他們輪流帶回家養。
後來老嚴家搬去了南方,嚴司放就把葫蘆留給了她。
也許這便是時間的魔力,一個常出現在童年裡的名字,早已被擱淺在了記憶深海,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再翻出來。
想起嚴司放,姜書茵的腦海裡出現的還是那個總跟在他後面的那個小胖墩兒。
“葫蘆,你還記得嚴司放嗎?”她小聲問着。
當他的名字被提起,心口那處沉寂多年的角落,仿佛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漾開細微卻無法忽視的漣漪。
六月初的陽光像融化的玻璃糖漿黏在姜書茵的臉上,她拉過來那平時泡腳用的小闆凳,也坐在陽台裡曬起了太陽。
她不知在想什麼,長久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姜啟平敲門進來時姜書茵剛帶着葫蘆離開陽台。
“茵茵,”姜啟平将手裡提着的一大袋零食從門口遞進來,“你買的零食忘了拿。”
那是姜書茵在樂必福超市的戰果,她之所以能願意跟方玉芹去超市,也都是為了這些零食。
她挪到門口抱過那袋零食沖姜啟平笑了笑:“辛苦啦老姜。”
姜啟平指了指手表:“爸午休還有時間,帶你去選手機。”
姜書茵愣:“現在?”
“對。”
“媽讓的?”
“還要她讓什麼,”姜啟平使了使眼色,“爸直接帶你去買就是了。”
終于要去買新手機了,姜書茵卻開心不起來。
她到這刻才知道,她堅持想要的也許并不是一部新手機,而是那份媽媽給姐姐的同等的愛。
她清楚的記得,姜書蔓當時高考走出考場,方玉芹在校門口就遞過去了新手機。
前兩天她結束高考,方玉芹女士沒在考場外等就算了,她回到家也并沒看到新手機。于是這事就又系了個小疙瘩在她心裡。
相比方玉芹來說,老姜倒是很上心她的事,但老姜太忙,根本沒太多時間來分心。每次老姜知道真實情況時,家裡的氣氛已經開始不對了。
“你下午還要上班呢,改天再說吧爸。”姜書茵摸過床邊那款屏幕上嚴重裂痕的舊手機,“我先用這個就行。”
姜啟平似乎想說什麼,但客廳裡他的手機響,他隻好加快語氣:“你姐過兩天要回來一趟,你記得提前把房間收拾好,省得她又找你毛病。”
“她不是這個夏天都留在學校準備考研的麼?怎麼又回來了?具體是哪天回?”姜書茵脫口而出地來了個三連問。
姜啟平面露難色:“這個老爸也不太清楚。”
姜書茵回身看了眼淩亂房間,勉為其難地應道:“好吧,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