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提到，alpha陪伴伴侶度過發情期是法定義務，但這義務僅建立在雙方締結的标記是婚内标記的基礎上，婚外标記則不具有這種約束力。

——這種評判标準聽起來或許有些好笑，因為發情期不區分已婚未婚，公正地給予所有弱勢性别一年一度的苦難。但未被标記的omega尚有抑制劑可仰仗，對于身帶标記的omega，通用型抑制劑藥效則會銳減，就像被剝去外衣的膠囊，還沒發揮多少作用就被血液所蘊攜的α類信息素絞殺——alpha的标記會使這個omega會準時進入發情期，以飨前者旺盛的侵占欲和繁衍本能。

這種行為模式以文明的方式表達，叫婚姻内合法标記權，而權利和義務是統一的，拿到了好處就要承擔相應的義務，為了義務得以履行，法律甚至規定，弱勢性别的alpha伴侶婚後每年享有七天的陪伴發情假，不放是可以把老闆告上法庭的。

葉淩決定不給談越放這個假，自然，他也不認為談越會因為沒陪他過發情期而控告他——開什麼玩笑！！！

因此在發情熱準時來臨之前，他以出差為由告假半個月，在國外的幾天提前處理完了手頭的工作，其他事務分下去，回國參加完了剪彩後的酒會就馬不停蹄奔回了沁林别苑的公寓。

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在計劃内，唯一出了點岔子的大概是酒醒後發癢的鼻子，和他鬼使神差間撥出去的電話。

等待接通的忐忑暫且按下不提，他隻記得談越出聲時，那一刻無與倫比的，心髒落回胸腔的安甯。

“……喂?……葉淩？”

“……你睡了嗎？”

他知道自己在問廢話，可是除了那句廢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總不能和談越說，我要過發情期了你趕快來陪我吧？

他還是知道“臉”這個字怎麼寫的。

之後話題東拉西扯，遠遠飛到了天外，他感覺自己也像朵雲似的，被談越的輕聲細語吹得飄起來，被他的笑聲蕩開，遊離在天空，害怕就此離去，隻能牢牢抓着電話線不放手。

我很喜歡你……你知道嗎？

其實我想和你說晚安的來着。

我好想見你…好想你的信息素……好想回到一年前，在秋水灣，你抱着我的時候……可我又害怕…害怕看見你讨厭我的眼神。

葉淩從來對讨厭他的人不屑一顧，這世上，善妒又沒本事的人太多，可從來沒有一個人的厭惡讓他如此這般心緒不甯，滿腹委屈。

……等下……天啦，他居然也會感到委屈。

世界上敢讓他委屈的人都死了，不死也在準備赴死的路上了。

葉淩翻了個身，弓起背緊緊摟住枕頭…沒錯，要怪隻怪發情期軟化意志力，把他也變成一灘矯情的廢物……

睡吧。

睡着就好了。

枕側有一支小拇指纖細的真空玻璃管，幽谧的藍色液體細如蠶絲，于針眼大的橡膠小孔中漾出清淡的木梨信息素。

葉淩蹭了蹭懷裡的枕頭，就此沉入綿甜的夢鄉。就在這僅餘的萃取液的陪伴下，做一場七天的美夢好了。

莊生曉夢迷蝴蝶。

夢裡有人在說話，咿咿呀呀的嫩嗓音和兒童唱片的曼歌一同響在嬰兒床前的風鈴脆聲中，仿佛用浸了蜜的手指撥動愉悅的神經——能夢到女兒的話，那真算是一個頂好的美夢。

葉淩嘴角帶笑，那笑也落進一對水晶珠子般的圓眼睛中。

小姑娘叽裡呱啦說着嬰兒語，伸出柔軟的指頭揪着他的衣領，棉花糖似的臉頰蹭着他的胸膛。

“想不想爸爸？”他掂了掂懷裡的重量，又親親她的小臉蛋，“茵茵想爸爸就‘啵’一下。”

兩個月大的嬰兒已經能分辨熟悉的聲音，但還不能聽懂話義，所以小姑娘也隻是歪着頭和他盯了一會兒，最終是葉淩忍不住笑把側臉揚到她面前。

“啵。”

天籁也不過如此。

葉淩欣然收下這枚香吻，作為回贈點了點她的鼻子，從背後摸出一個毛絨玩具遞到她面前，“——小綿羊。”

旁邊的保姆也笑，“下次就是小猴子了。”

他是按十二生肖送的。一個星期一次，已經送了一半多了——畢竟不是每天都有時間回老宅，一星期回兩次都算難得，忙起來的時候腳不沾地，隻能讓宛澄代他送給他家小公主。

小公主靠在他臂彎裡，往小綿羊上巴巴糊口水。

她不喜歡小綿羊，也不喜歡小猴子，她隻依戀上面殘存的溫暖親切的信息素，哪怕這味道隻依稀保留幾天。

但現在身邊有個噴發的信息素噴泉，她隻是稀罕了新玩具一會會，就松手任小綿羊掉了下去，轉頭埋在葉淩懷裡用鼻子拱來拱去。

保姆極有眼色地退下了，合上門，把空間留給父女獨處，葉淩抱着她坐進沙發床，單手解開了衣領。

這天陽光極好，将空氣蒸得松軟香甜，沙發也像填了酵母，發酵成又大又軟的面包，它如此溫順地緊貼葉淩的脊椎，在他胸口酥癢之際送上難得的困倦。通宵趕進度後連着開了四小時不間斷的會議，給予葉淩透支般的清醒，才能開回華棱大樓到紅湖老宅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如今睡意襲來，他按鈴将心滿意足乖順得不行的女兒托付給趕來的保姆，卷着一床毯子躲上沙發小憩，都懶得多挪一下步子、上樓回房間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