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于在我懷裡放聲大哭起來,慕沐,我知道你終于肯憐憫你可憐的師父。慕沐,所以為師當然竭盡全力讓你歡喜無憂。
後來柳瑛總說我把你寵壞了,我權當她是在誇我。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我的慕沐怎麼會被寵壞呢?
分明擁你入懷時,最歡喜的人是我。所以被寵壞的怎麼會是你呢慕沐?
分明隻有在我身側時,你才是那個放下一切戒備的孩子。
對你的愛實在太多太多,好像已經有些收不住。不忍看你坐在案前昏昏欲睡,不忍你再受為師受過的苦,不願你守為師的戒律,人生不過幾十載,慕沐想要小酌一杯甚好。
可都說望子成龍,師父也确實不能折斷你本該豐滿的羽翼。好在我們慕沐大部分時間裡都懂得努力,并不需要為師時時提醒。
慕沐如此,我很欣慰,亦是歡喜。
你總說師父好看,慕沐,可在師父眼裡,我們慕沐才是出落的亭亭玉立,我已經有些不能直視你的眼睛。
我隐隐感到有些不對勁,這好像不該是師父對徒弟的感情,可念頭一旦生了根,便隻能奔着參天大樹生長,等我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我是懦弱的,在面對你的時候。
我甚至想要借着你及笄禮的名義開間鋪子,名正言順的分開我們。那樣大概我就不必受如此煎熬。
我是懦弱的,在面對你的時候。
那夜,你在我唇角落下一個吻,我明白了你的心意,可我卻甯願那酒再烈些,甯願就這麼稀裡糊塗睡一晚上。
我甯願永遠都不捅破這層窗戶紙,慕沐,我不要這雀躍的煎熬。
慕沐,你要記得,我是師父,為師更要記得。
我所不願提及的戰亂終于還是來了,那日,若是我帶你在身側多好?或許你便不會離開我…可現在說這些,便都是徒勞。
明明一切早就已經注定好,可擁你入懷時為何心還是那麼痛?
我徒勞地在你嘴角彎起一個笑,可那笑分明比哭還難看。
慕沐,為師也很愛你,我貼着那具熄滅的身體一遍遍呢喃着,你可否再為師父笑一下呢?
我很想嚎啕大哭,可我發現我做不到。心好像無比平靜,淚水隻是無聲的滴落,甚至于我無所覺察。
我一遍遍提醒着自己:我失去了我的摯友,緊接着,我失去了我的徒弟—不隻是徒弟。
可情緒好像毫無波瀾,我摸了摸冰涼的臉,發現我已經不會哭了。
那些日子裡我常常在想,若是用我的命換你的命該有多好?
可是又一想還是算了,慕沐從小便愛哭,若是我先走,沒有人給我們慕沐擦眼淚了。
何況,這般思念的苦痛,為師不願你嘗。
我開始漫無目的丈量着雁回,其實,我是在找你的痕迹。
我總幻想着你會從那賣糖人的攤子上鑽出來,然後對我說一句:“師父,我們回家吧。”
對了,說到家。
那小屋裡處處是你的痕迹,慕沐。可你不在,那裡已不是家。
為師無法狠下心撫平你曾存在的皺褶。
也無法忍住不去看你留下的可愛痕迹。
我幾乎無法在這裡繼續生活下去,一擡眼,一切都告訴我你還在,或許我們慕沐隻是貪玩吧?
可我明白,直到我生命的盡頭,你也不會再回來。
活着對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
可你告訴我要好好活着,慕沐。你為我上了一道溫柔的枷鎖,鎖住了我早已開始倒計時的時間。
那麼待到來年春天吧,等我為柳瑛釀下許多壇梨花釀,再去尋你時,她一定會為我說上這許多好話。
那麼,也許我們慕沐也就不會那麼生氣了。
慕沐,沒有你在,師父無論如何也不能活的很好。
所以不要生氣,慕沐,這是師父唯一一次不聽你的話,也是最後一次。
我并不悔,慕沐,不悔做你的師父,哪怕隻做你的師父。
隻怪我沒能護你安穩。
從前我很怕别離,其實現在也很怕。可慕沐說過會等我。
于是我期待着,這短暫的别離,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我很想你,慕沐,我知道你一定知道。
我要親口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