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光景在記憶裡不斷翻湧，彼時的江青绾還是劍閣最驕縱的小師妹，自從跟着師父外出遊曆見了姜懷瑜一面，回來後總愛在他耳邊叨叨着說想見懷瑜仙君。

她每天說個不停，陸沉洵沒轍隻能無奈答應她：“等師兄以後飛升了，就把懷瑜仙君請下來好不好？”

當初二人約定要一同飛升，成為守護天下蒼生的神，但他那時年少好玩，仗着資質天賦好整日偷懶玩樂，修為實力相比刻苦修煉的姜懷瑜差了一大截。

姜懷瑜飛升的前一天還同自己說他在上清等着他，待他飛升成仙後，兩人便可攜手拯救天下蒼生。

他點頭說着好，此後修煉時便下足了功夫，滿心期待着能早日飛升，與懷瑜在上清再相見。

但世事無常，變故就發生在陸沉洵即将飛升的前一個月。

某一天，他突然收到了懷瑜的來信，上面隻有寥寥數語：

不要飛升！不要飛升！天帝早已隕落，上清已經變了天。

切記，切記。

兩人分明約好了一起飛升拯救天下的，為何突然告訴他不要飛升？那時的陸沉洵怎麼也想不明白，還沒等他給姜懷瑜回信，便聽到了令他幾近崩潰的消息。

姜懷瑜死了。

被上清神官以背叛神界、勾結鬼蜮為由，聯合誅殺而死。衆神親眼看着他摔進鬼蜮，而後合力封閉鬼蜮大門，别說是身受重傷的他，就算是鬼蜮大鬼也别想出來。

懷瑜的命燈滅了，世人都說他死了。

他們都在聲讨姜懷瑜的不是，說他勾結鬼蜮之鬼，企圖霍亂天下，居心不良。

陸沉洵自然不信，懷瑜他正直善良，始終以衆生為首，且與他約定好的要一起守護天下，又怎會做出傷害蒼生的事？隻是他個人的力量何其微弱，在上清放出的證據前，他根本沒有為懷瑜洗清罪名的能力。

往後的他便發了瘋似的修煉，一步步提高自己的修為，一步步爬上這天下第一的位置。隻是，雖穩住了第一的寶座，懷瑜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往後經年，他便始終活在自責與痛苦當中，難以自拔。他時常想，若是他當初不貪玩，好好修煉與懷瑜一同飛升的話，懷瑜就不會死？

但事情已經發生，無可彌補了。

同樣活在痛苦裡的還有江青绾，姜懷瑜的事徹底傳開的那天，天真活潑的小師妹便永遠留在了十七歲的秋天。

江青绾許是喝醉了酒，眼角微紅，說話也是斷斷續續：“不…他沒有死，他那麼好的一個人一定還活着…一定還，活着…”

說到最後，酒葫蘆從手裡脫落，掉在地上骨碌碌轉了兩圈，透明的酒水汩汩湧出，彙聚成一小片水窪。

江青绾怔怔看着滿地狼藉，腦中一片空白，心髒那處卻是鑽心的疼痛。濕潤的風掠過臉頰，分不清是酒還是淚，隻知道有太多無法說出口的心事。

夜已深，陸沉洵又陪她坐了半響，待人睡過去後，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回去。

*

數日後，無上仙宮某座宮殿内

殿堂兩側的太師椅上分别坐着十多人，皆沉着臉，氛圍壓抑，靜的落針可聞。

良久後，‘嗒嗒’腳步聲響起，門外走進一人，衆人忙扭頭看去，看清楚來人後，皆站起身行禮：“宮主。”

老者負手走過衆人，落座與最上方的寶座上，他環視下方，眼中精光不斷閃爍：“都布置的如何了？”

有一男子起身回道：“回宮主，已安排弟子監督所有商鋪客棧的老闆，昨日下午便已準備妥當，隻等他們到來。”

老者俯視衆人，強悍的威壓席卷而來：“一切按計劃進行，務必做到萬無一失。秘境大比結束後，我想看到的結果你們應該都懂，就無需我再多言了吧？”

衆人在強大威壓下隻覺心悸，紛紛起身說道，“遵命。”

老者擡手示意：“都坐下說話。”

他們坐下了，但氣氛太過壓抑，一時間竟無一人敢開口，就在衆人眼觀鼻鼻觀心不知做些什麼時，坐于左前方的一白發白須老者道：“禀宮主，老朽膽敢請求走上一趟，去探查探查那人的身份，看是否真是那人？”

老者閉着眼，聽了他的話後，并未多言，隻道：“去吧。”

百年已過，算算日子，她也是時候出現了。老者忽的起身，眨眼間便閃現到宮殿外，他望着萬千浮雲，眼中明暗交雜。

但願是她，也但願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