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中有看好戲的,有擔心勸她下來的,也有跟着趴在欄杆上大喊大叫的,活像隻猴。
塵盡以雙手作喇叭:“嗚呼——!太爽了,我終于要去無上仙宮了!瓜瓜,你看那邊的七彩雲景,一個字,美!”
陸錦宴擡步過來。
面對亂糟糟場面的白召沉仿佛看到了救星,急道:“大師兄,南師妹最聽你的話了,你快勸勸她,上邊危險,讓她趕緊下來吧。”
陸錦宴“嗯”了聲,卻并未勸南詩雲下來,而是站在她身邊,肉眼不可見的靈光化作嚴密的保護障護着她,風勢小了許多。他擡眼瞧着雲海。
南詩雲樂呵呵地跟他指好看的景色,壓根不曾留意腳底的萬裡深空。
心累了。白召沉仿佛受了很大的打擊,抽了兩下鼻子,轉身去教導另外兩位師妹。
“師妹,遠離欄杆,那裡不安全。”
南詩雲聽白召沉念念叨叨的,不由跟陸錦宴吐槽:“陸仙尊,你看白師兄像不像個老媽子,婆婆媽媽的,心都要操碎了。”
“嗯。”
南詩雲與陸錦宴挨得很近,外邊風勢又大,狂風不厭其煩地吹來,将兩人的長發吹得胡亂飛舞,交織纏在一起,不分你我。
塵盡看了又看,還是覺得他們二人間的距離有些危險,提着膽子湊過來:“大師兄,你們挨得有些太近了,男女授受不親的,你離遠些可以嗎?”
陸錦宴:“......”
陸錦宴冷眼看他,仔細一看,眼中似乎透着不爽…?
塵盡懷疑自己看花眼了,揉揉眼睛,再看,這回不僅是不爽了還有不耐煩。
白召沉無意間看過來,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何事,他怕陸錦宴一氣之下把這傻孩子仍下行舫,趕緊把人撈過來:“大師兄,師弟妹們我管啊,你們繼續看景,不打擾了。”他再三對塵盡使眼色。
塵盡不明所以,還怪白召沉多管閑事:“白師兄,你眼睛怎麼了?是進沙子了嗎?”
萬丈高空哪兒來的沙子?白召沉差點背過氣去,一個個的都不省心。
目送着行舫徹底消失在雲端,一人匆匆離去,在一片無人的竹林中,掏出通靈玉,說道:
“他們已經去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
夜晚,一輪皓月懸于中天,将銀輝灑向人間。
往日裡熱鬧非凡的劍閣,随着參賽弟子的離去,安靜了許多,空蕩的廊檐與石階在月光下泛着冷意,仿若空氣都凝固了幾分。
江青绾提着酒壺,沿着蜿蜒的青石小徑,尋得一處偏僻的涼亭。亭角飛檐上的銅鈴在夜裡輕輕搖晃,發出細碎而空靈的聲音。
她倚着朱紅的亭柱緩緩坐在美人靠上,解開酒壺的軟木塞,醇厚的酒香頓時在夜色裡彌漫開來。
仰頭飲下一大口烈酒,江青绾望着天邊漂浮的幾縷薄雲,興緻一起,喃喃念道:“天上浮雲如白衣,斯須變幻如蒼狗。”她輕聲念着,聲音被晚風揉碎,散落在林子四處,“古往今來共一時,人生萬事無不有......”
“阿绾,好好的不睡覺,怎的又跑來喝酒了?”
一道淡然的男生在頭頂響起,江青绾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她抱怨似的說,“師兄,你怎麼每次都悄無聲息的出現,現在可是晚上,我看你是想吓死我。”
陸沉洵淺笑道:“抱歉。”
江青绾斜倚着柱子,月白裙裾如流雲般垂落,一條腿随意放在美人靠上,一隻腿虛空晃着。酒壺在指尖打着旋兒,灑出的酒水盡數落于地面。
她問道:“師兄,你大晚上不睡覺跑出來賞月啊?”
陸沉洵負手站在台階處,月光将他的身影照的越發清冷,他望着那輪亘古高懸的明月,喉結微動:“阿绾,已經百年了,你還是忘不了他嗎?”
話音剛落,一片綠葉打着旋兒掠過江青绾的鬓角,落在她腳邊灑下的酒漬裡,洇出深色的褶皺。
江青绾呆呆看着:“崩說我了師兄,你問問你自己,你忘的了、放得下嗎?我知道,答案是——不。你都忘不了,我又怎會忘記?”
陸沉洵坐在石凳上,看着她說道:“是啊,雖過百年,但我們誰都無法放下……”
江青绾歪着頭,空洞的眼眸盯着陸沉洵,嗓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師兄,你說…他還活着嗎?”
陸沉洵是姜懷瑜飛升前的摯交,自然希望他是活着的,但百年前那一戰,是他從未見過的殘酷。他的摯友被上百位神官包圍,身受重傷,最後跌落鬼蜮,生死不明。
他不知如何回答,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斟酌着說:“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