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華把李景浩叫到辦公室，一開始也不說什麼事，就讓他坐在隔壁工位的老師位置上。

張春華問：“景浩，劉洋已經來找過我了。”

李景浩眼皮一跳。

“他說他上次月考作弊，還強迫你給他抄答案，有這回事嗎？”

李景浩：“……”

他茫然地擡起頭，他并不知道老師這句話的深層意思，在老師關切的注視下點點頭。

張春華一聽，就是了。她啧了聲，手一拍桌面，喊道：“這個劉洋，兩天一小禍，三天一大禍，就隻有這個成績看得下去。現在倒好，還威脅好學生給他抄作業了。”

辦公室其他的老師附和着她，李景浩僵硬地點點頭。

張春華看着李景浩，語重心長地安慰他說：“景浩，你放心，這件事情老師會處理的。你現在還是個學生，首要目标就是學習，你把這件事情交給老師去做，好不好？”

“……”

李景浩不可置信地擡起頭，對上老師殷切的目光，抿了抿唇。

沒想到劉洋為了這件事，居然會惡人先告狀，用乖乖“自首”來讓張春華這個不喜歡麻煩的人解決小的，從而隐藏真正的秘密。

真是一出好戲。

這樣的話，李景浩再把他騙人家小孩的作品以及偷偷轉高價賣出去的事情捅出來，老師也隻會叫他息事甯人。

李景浩想起那天背對着他的劉洋，和他身旁那個矮小瘦弱的孩子。

那孩子很矮，隻堪堪到他的肚臍眼，皮膚黝黑，他與劉洋一樣别過臉，卻顯然比劉洋穿得再破得多。

劉洋在說話，但李景浩沒有聽清。劉洋一直在說，對着小孩，他兩隻手一起比劃交流着，表情也一起用力，從遠處看，那表情顯得謙卑。

李景浩微微抽動着嘴角，皺着眉，沒有向張春華說答應，也沒有不答應。

張春華透過她那副透明厚底的鏡片，看着李景浩慢慢往下低，就要低到地上的的頭，她叫道：“景浩？”

李景浩緊攥着拳頭，片刻後又去抓自己的褲子，他緩緩擡起頭，鄭重地看向老師。

他叫道：“老師。”

張春華心道不妙，總覺得有什麼大事發生，她應道：“诶，怎麼了景浩？對于這件事的處理，你不滿意嗎？”

當然不滿意。

李景浩慢慢站起來，金屬座椅與地面的摩擦聲發出“吭”的一聲，他抿着嘴，說：“我很滿意，謝謝老師。”

張春華又交代了幾句，大緻是學校會對劉洋起警告作用，李景浩模糊地聽着，含糊地應着。

李景浩走出辦公室，走過走廊，迎面是吵鬧着交流的學生，他從人群的逆流中走進教室。

既然你想掩蓋事實，我偏不讓你繼續掩蓋下去。

他一次頭都沒有回，隻咬着牙，抓着褲腿裡的肉。像是下定了某種必勝的決心。

*

燒烤攤上兩人的餐盤已經空了，竹簽被李景浩扔在垃圾桶，現在沒什麼生意，攤主坐在旁邊聽小說，錢聖夏就在這個時間翻手機。

終于，錢聖夏把一張聊天記錄頁面展示給李景浩，她說：

“你看。這張是劉洋在班級群匿名發的言論——具體不用看了都是他胡說的——他為什麼要在班群罵你，還隻敢匿名？”

李景浩說：“……”

“據我所知，那是在我們遇到那群人的過幾天。那麼内幕的事情，不稍微了解你怎麼知道？”

錢聖夏說：“他絕對找人調查過你。”

李景浩的眼神沉得可怕，他晦澀地看了錢聖夏一眼，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但我始終認為，劉洋并不是真正的推手。隻是他恰好是我們班的同學，又是那件事的獲利人之一，而幕後黑手必有其人。”

李景浩拍掌，笑道：“好一出‘敵人在明，我在暗處’……還有嗎？”

“當然還有。”錢聖夏将剩下的旺仔牛奶一飲而盡，她笑了聲，說：“但剩下的内容可是付費的。”

“嗯哼。”

“隻要你告訴我，你這裡的傷痕是怎麼來的。是‘8’”嗎？”

錢聖夏指的，自然是李景浩鎖骨那道近似“8”的傷痕。她早就不覺得那隻是數字了，卻一時之間忘了那是什麼。

李景浩聽了卻笑出了聲，一聲又一聲，笑得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

“李景浩？”

錢聖夏不是完全明白李景浩為何那麼突然地笑，她淡定喝了一口已經空罐的旺仔牛奶。

良久李景浩扶起身，他對着錢聖夏眼睛無比認真地說道：“它不是‘8’，是莫比烏斯環的符号，代表循環。至于這道疤……是我咎由自取，是他們的報複。”

命運還真是造化弄人。

一開始是李景浩和劉洋的秘密，後來是劉洋對李景浩的報複，到了最後，又變成了李景浩和劉洋心照不宣的秘密。

果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不過别怪李景浩，因為他也會報複回去。并且用最狠，最萬劫不複的方式。

因為，他從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