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押寶的小主?”
“奴婢愚鈍,不曾參與宮人們的博戲。不過下人們多押給了徐貴人。”
徐貴人出身東海望族,其先輩由太祖皇帝親封榮國公,賜丹書鐵券,世代襲爵,是正兒八經的勳貴世家。到徐音若這一代,族中亦有骁勇良将,徐音若的大伯徐虎領骁騎大将軍之職,統帥徐家軍,與蕭氏分庭抗禮,時稱“南蕭北徐”。
至于徐貴人本人則是個規矩的女子,有着高門世族培養出來的端莊儀态,容貌秀麗,眉眼間透着将門虎女的飒爽英氣,人卻并不張揚。
頌蘭閑閑打個呵欠,對霜降道:“你拿一袋銀錠子,叫小卓子去押容才人。”
霜降眉心一跳,卻見小主不曾擡眸,隻對着燈專注讀着手上的書卷。
是夜,小卓子興沖沖抱着一大包碎銀子回來,“小主,您真神了!尚寝局傳來消息,今夜真是蓬萊閣卸燈!”
小卓子帶去的荷包裝得盆滿缽滿,不僅如此,還倒賺了個扁扁的繡袋回來。非叫頌蘭把浣花塢的人都叫齊,宮門關得嚴嚴實實,這才在桌子上攤開了他赢回來的彩頭。
“這銀子是一包,小主且看這一袋。”小卓子喜得滿面紅光,小心翼翼地将那隻扁扁的繡花荷包晃了一晃,“這一包可不得了哩!”
說着,他便将那錢袋子裡的戰利品倒在桌上,衆人皆驚呼道——
“金子!”
甚至還有一顆做工精良的金瓜子!而餘下的雖說隻是些散碎的金,也足夠叫大夥真情實意地開心了。
小卓子笑得牙不見眼,又掏出些珠花、扇墜等玩意兒,“有些小宮女打賭輸的,送給幾位姐姐玩。”
霜降道:“就你一天到晚油嘴滑舌,最會讨姐姐們歡心。”
小卓子嘿然一笑,“奴才可是個榆木腦袋,還得是小主英明,奴才沾小主的光。”
素兒掌不住笑,用手點着小卓子腦門:“小主您瞧,簡直是個猴兒!”
衆人笑作一團,頌蘭亦不免被眼前溫馨的場景感染,露出重生後第一個真切的笑來。
暖色燈火下,美人笑意盈盈,“既是喜事,左右今晚咱們是閑人,安桂帶着銀子到膳房讨些零嘴來,大夥吃點甜的,一塊兒熱鬧熱鬧。”
浣花塢的宮女們都是年輕姑娘,年紀最大的霜降也不過二十有餘。聽聞有甜食吃,衆人更是喜氣洋洋。蓮兒和心兒手腳麻利地擦幹淨桌子,又抱了隻花瓶出來,從院子裡剪了幾枝紅豔豔的山茶花插上。
心兒打着燈籠,着意挑了開得飽滿的花兒,可抱進正廳一瞧,仍不免有些蜷曲焦黃、蟲蛀缺口之處,不由得歎了句:
“花兒是好花,可尚寝局分到咱們這的,總歸有些不美。”
她年歲小,一向隻是想到什麼說什麼。素兒立刻去捂她的嘴,道:
“高興的日子,說這些喪氣的做什麼,沒得擾了小主的興緻。”
頌蘭倒不以為意,蓮兒是個主意多的,有心岔開話題,便提議道:“左右等着也是無聊,咱們不如拿了這些扇墜兒當彩頭藏鈎玩。”
衆人皆說好,便分為兩組,以頌蘭為“飛鳥”,傳遞起籌碼來。
才玩了兩輪,安桂帶着食盒子回來了:
“今兒大家都沾小主的光,飽飽口福。”
便在桌子上排開一碟碟糕餅:翠玉豆糕、荷花酥、牛乳糕、蜂蜜軟糖……
頌蘭笑道:“都快吃吧,難道吃個點心還要得我的令不成。”
心兒年紀最小,盯着一塊塊散發着甜蜜芬芳的點心,眼睛都直了,當即歡呼一聲,“謝小主賞。”
幾人都挑了自個兒喜歡的點心來吃。頌蘭正拿起一塊翠玉豆糕,小卓子卻從外頭着急忙慌地進來,“小主,皇上到了鐘粹宮外邊,說是要進來瞧瞧您。”
李徴一進來,便覺一陣糕點的甜香撲鼻。他甚至花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給她封的是什麼位分:選侍。
那時德妃将拟好的位冊遞給他,他不過大緻掃了一眼,便又交還回去。
養儀殿殿選的匆匆一面,那名單上的八個名字對他來說甚至沒能留下一個稀薄的印象:這上頭的人被納進來,一半人是為了維系前朝關系,一半人是拉進來制衡高門妃嫔的民間女子。
他不是重色之人,對内廷,他亦當作一件公務來辦。慕容德妃是他的得力助手,為他打理内院諸事,又擔待年幼的中宮,三年來亦算得上盡心。
李徴道:“若太後亦無異議,便按此來辦吧。”
在他面前,德妃辦事一貫是很妥帖的,“陛下,其中有一位喬氏,尚儀局的錢嬷嬷特意向臣妾舉薦,說她‘蕙質蘭心’。正巧她閨名裡又犯一‘蘭’字,臣妾便拟了‘蕙’字給這位妹妹做封号,您瞧着可還妥當嗎。”
喬?李徴不由得多想了想——
是真的記不清了。或許她不過是比旁的秀女略白一些,便被他指了進來,留入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