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墅從小體弱多病,先生怕他早夭,未及弱冠便早早取了字。
域闌,玉蘭,君子高潔,守江山死社稷,是老師對他的贊揚也是對他的期望。
李百馳不懂他的志向,為他的表象所惑,把他當作可以随意捉弄之人。江墅不屑與他多說,他從不為不相幹的人浪費口舌。
傅聿知聽他這樣說,才知道有這層含義寄托在聿知這個名字上。也對,怎麼看都不像是信口胡謅取的,都怪自己沒用功讀書。
“我……畢竟是我爹取的名字,從小叫慣了,那我以後把它當作我的字好了。”
“那我是叫你聿知好還是像聞縱棹那樣叫你阿鸷?”
“都行,一個名字而已。”
“聞縱棹說你們相見恨晚,你也這樣覺得?”
傅聿知從來沒和江墅說過這樣多的話,拿不準自己的回答是否會惹得他不快。
“他比我和富豫都要年少一些,又初來乍到,以後一見如故的人會更多。”
“那日我喝醉了,聽我的小厮說是你扶我回的房,我可有言行無狀之處?”
兩人心知肚明他說的是哪天,傅聿知腳下一頓,差點同手同腳不會走路了,吞吞吐吐地說:“沒有,你沒有發酒瘋。”
“我知道。”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更是讓傅聿知心中一緊。他說知道是指什麼事,是知道自己不會發酒瘋還是知道他說了什麼話。
江墅停下來,深邃的目光落在傅聿知臉上,把他慌亂無措的神情盡收眼底,輕輕歎了口氣說,“我都聽見了。”
“要我重複一遍給你聽麼,江墅,我想……”
“别!别說出來…… ”
傅聿知已經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此刻隻想來個人給他牽匹馬過來好讓他飛速逃離此地。
這件事情他連富豫都不敢說。沒想到江墅會記得那些荒唐話,雖然是他自己說的,但換成現在的他無論如何都不敢說出口。
“那些大不敬的話你忘了吧,我不知道……當時我……一時鬼迷心竅……”
“大不敬?你把我當什麼了?”
江墅覺得好笑地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像是生氣這人敢做不敢當,一點不像曲京小霸王的作風。
“那你做了麼。”
“沒有!絕對沒有!”
傅聿知猛然擡頭。待看清他的笑眼,才發覺這人是在逗他玩。他既然一字不漏記得他說了哪些話,自然也清楚他沒有做那樣的事。
“你就當我喝醉了。”
“富豫不是說你千杯不醉,那點酒就醉了?現在清不清醒,還想那樣做嗎?”
江墅緩緩用扇骨幫對面快要驚掉下巴的人合攏雙唇,俯身靠近,在他耳邊說,“别把我當成聖人,我不喜歡别人這樣想。”
逗完人心情大好,複又抖擻着扇子往前走去。傅聿知一臉驚訝茫然的樣子,倒是與他記憶中富豫旁邊那個騎在馬上的異鄉少年重合了。
那樣清且亮的雙眸,果然在凝視自己。
傅聿知隻覺得四肢已經離家出走,看着江墅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裡想追又不敢動。
他的神明告訴他自己不是神,和他一樣是人。這是不是意味着他沒有背叛誓言,或是神明走下雪山寬恕了他,不會責怪他犯了渎神之罪。
可他需要神明指引,正如他需要江墅,就算他不是聖人,傅聿知也不敢輕易再進一步。
賢王府的花園的确很大,幾人逛了很久才走到正院。
柔嘉郡主難得看見府裡來了這麼些少年人,想留他們用些茶水點心。她總是擔心傅聿知在曲京過得不開心,如今交了這麼多好友是真心為他高興。
“這位姑娘是?”
“這是江公子的妹妹。”
“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
天下父母一條心,總想着給自己兒女牽紅線。傅聿知趕緊打斷她:“娘,江小姐是去富府做客,富夫人叫我們陪她到處逛逛。”
郡主一聽就明白這姑娘和富豫才應該是一對。傅聿知老大不小了,成天就知道往外跑,連富豫都要成家了,他還像個沒事人一樣,真不讓她省心。
“你呀,去富家做客就隻是吃飯去了?難道還要我陪着去才能找到媳婦?”
“娘!說什麼不靠譜的事,你不如收了富豫當兒子吧,他立馬就能給你找個兒媳婦。”
江斓筠的臉色白了又白,以為富豫已經有了心上人。
富豫笑罵他不正經:“你在人姑娘面前胡說八道合适嗎?江姑娘别見怪,他不是在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