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熱鬧,街上人頭攢動,馬車行進不快,晃得人難受。傅聿知覺着有些熱,也顧不上端莊雅正,反正沒人看見,歪着腦袋用手撐着打瞌睡。
“不然去戶部?戶部有錢,你這滿身丁零當啷還挺合适。”
“我能挑的話就騎馬回白關了,做什麼官,做官有什麼意思,搜刮民脂民膏?” 傅聿知不是頭一回提起回白關的事,但兩人都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官有好有壞,你做個好官不就行了。在曲京做清官有點難,像内閣的江大人,據我所知已經是清流中之最,就他那樣兩袖清風還有不少人下絆子。”
傅聿知忽地睜開眼,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開口:“江寄舟江大人?誰給他使絆子。”
“那我哪知道,我爹也有人看不慣,奏折不就是你彈劾我我檢舉你,皇上私下裡和我說,他天天看這些老頭子口誅筆伐無趣至極,恨不得大家打一架,誰赢誰說了算。”
華滄和富豫相差五歲,富豫小時候就被富夫人抱進宮陪華滄玩耍,長大以後也在一起讀書寫字習武,華滄當皇帝之前他們就像現在他和傅聿知一樣要好。
“江大人今日也要進宮?”
“是啊,禮部拟好的名單上寫着呢,你之前不是問過了。” 富豫終于聰明了一點,“哦,我知道了,你莫不是看上了江大人的千金,嗯?”
富豫學着閨中小姐嬌羞的樣子,朝越坐越沒正形的人擠眉弄眼,一副我懂你的模樣,傅聿知随手扯了個果子扔過去。
“學不來就别學,惡心誰呢。”
“你也該多看兩眼曲京城的美人,别隻惦記白關了,别的不說,白關的姑娘有曲京多麼,有曲京這麼千嬌百媚柔情似水麼。瞪我作什麼,你先前去落紅閣點小倌的時候,我尋思你是要為白關哪個青梅守身如玉,問你又說沒有。”
曲京好男風不是新鮮事,會和年間大名鼎鼎的靖王華暄從來不掩飾,與莫皇後之兄莫吟嘯生前風流往事至今為人樂道,寫他們的話本屢禁不止,而且年年不重樣。
富豫和傅聿知去落紅閣時,點過小倌作陪,兩人都未經人事,不過飲酒作樂而已,再過分的就沒有了。
“難道你有竹馬?”
“你是兄長,你都沒定親,小弟我哪敢越過你去不是。說起戶部,你記不記得戶部的遊大人,就是皇上的舅舅。”
“怎麼了,我還得叫他舅爺爺?”
“喊一聲不吃虧,他生意做得大,造船、茶葉、絲綢,還有酒樓,你想想看,活生生的财神爺啊。你要能跟他攀上親戚,稍微傳授你一點生意經,是不是一輩子吃穿不愁!”
傅聿知想的卻是,要是有錢怎麼不撥給白關,那樣他們的人就不用為了争奪糧食搶地盤造反,他也不用在曲京受安國公的氣。
“遊府有兩個女兒,上次和富娆一起的就是遊大人的小女兒,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的小姐。”
“我看你别去兵部了,去欽天監學卦象,回頭給人看面相算了,再在國台寺支個攤子,作為好兄弟我天天光顧你生意。”
富豫看他心情好了自己也不惱,接着往下說:“别說兄弟不仗義,我小娘最近老撺掇我爹讓富娆進宮,你也知道富娆從小沒心沒肺,我也怕她在宮裡受委屈,憑我們倆這關系,你要不給個準話,能不能親上加親。”
賢王府的馬車剛好停在宮門前,旁邊一輛馬車上下來的正是富大人,火急火燎地向郡主借了兩人去禮部幫忙。
礙于自家老爹在場,兩人也沒有再提女眷的事。
等忙完富大人分配的活,差不多到了用膳的時辰,富豫熟悉宮裡的路,宮人也認得他,都不用人領路就單獨帶着傅聿知去赴宴。富大人腳程慢,稍稍落後他們一些。
“你爹太實在了,怎麼剛好抓到我們兩個壯丁,禮部一年的活都攢到今天才做麼,骨頭都累散架了。”
不怪傅聿知抱怨,禮部幹的都是精細的活,又是抄錄又是分揀,傅聿知才來曲京沒幾年,字都認不全,更别說寫了。
好在一身力氣沒白費,剛才的體力活都給他包攬了,誰叫禮部的老頭最多。就是弄得他灰頭土臉,身上的衣服頓時黯然失色。
“要不我先回去換身衣服再來,這也太髒了。”
“我不也一樣,看看我袖口這墨漬,禮部最是摳門,舍不得用點好墨好紙,半晌幹不了。” 富豫不是很在意,大丈夫不拘小節,勾着傅聿知的脖子拍拍他的衣裳。
“來不及了,今天人多,沒人往我們身上看,你放心好了。來,小弟我給你吹吹臉上的灰!”
“走開!你個臭男人,别想占我便宜!” 傅聿知順勢給了富豫一肘擊,被他眼疾手快躲開了。
平時他們也開這樣的玩笑,掐尖了嗓子扮一扮,好玩罷了。誰承想今日遇見了最講究禮義廉恥的江大人和清流之子江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