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婚書的那一刻,馮修甯瞳孔微微顫動,臉色瞬間黑沉,歇斯底裡地嘶吼道:“阿銘,你是我的,我喜歡你!”
我緩緩呼吸,胸腔起伏都刻意放緩,生怕一個細微的動作,就引爆他眼底翻騰的風暴。聲音被壓得極低,簡直隻剩下氣音,“冷靜!馮修甯,你冷靜點!”
馮修甯如同一頭瀕臨暴走的野獸,細瘦冰冷的手指死死攥着我的雙手,那種禁锢的力道穩如磐石,沒有一絲顫動。
“喜歡一個人不應該這樣,”我小心翼翼地說,幾乎是循循善誘,“喜歡一個人,會想讓對方安心,讓對方快樂,不是像這樣完全不顧對方的意願就強逼着結婚……”
他聞言,微微歪了下頭,那雙被戾氣浸染的眸子,竟然奇異地掠過一絲純然的天真好奇。
也難怪,他死的時候,不過是個半大的少年,心智或許永遠停留在了那個懵懂又偏激的年歲,未曾懂得什麼才是真正的喜歡。
心裡充盈着一種酸澀的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也許是惋惜,也許是愧疚。
我沉思了片刻,開口說道:“其實你隻是被内心的執念困住了,你根本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喜歡我,放過我,也是放過你自己。”
目光越過馮修甯,落到更遙遠的地方,不合時宜地想起那些與聞卉相處的日子,以及賀兆齊……
他明明對什麼事都不以為然,像遊離于世界之外,心裡還是有在意的;被鬼魂圍擊的那個晚上,在絕望痛苦的時刻,我感謝他的出現;曾經因為傷害過我而躲着我,總覺得有點可愛。
“那麼,”馮修甯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我的話,“你喜歡我嗎?”
怎麼又繞回來了?
他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形成一個毫無溫度、陰森詭異的弧度。
那張本就慘白如紙的臉上,此刻更是尋不到半分活人的血色,眼裡的煞氣濃郁得幾乎要滴出水來,鬼氣森然地将我籠罩。
他重複着,每一個字都像冰錐鑿在心上,“你喜歡我嗎?”
我舌頭發澀,連忙轉頭,試圖逃避他恐怖的視線。
馮修甯似乎想明白什麼,恍然大悟地說:“你不喜歡我。”
我勸他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你還有更多選擇,也不用非要和我一起吧?”
馮修甯的眼神裡透露出一種被刺傷的情緒,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幾乎破音,“你不喜歡我!”
他目龇欲裂,全身升騰起濃稠如墨的黑氣,如同失控的火焰。
“你不喜歡我!”馮修甯瘋狂地嘶喊着,一遍又一遍,如同最怨毒的詛咒,帶着滔天的怨恨和不甘,狠狠灌入我的耳中,沖擊着我的神智。
夠了!真的夠了!這無休止的重複像鈍刀子割肉,我的耐心終于被這魔音徹底碾碎,積壓的恐懼和憤怒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我猛地擡頭,迎上他那雙被怨毒填滿的眼睛,用盡力氣吼了回去,“我不喜歡你!馮修甯!你聽清楚了嗎?我真的!不喜歡你!你是複讀機嗎?翻來覆去隻有這一句!”
他突然雙眼直直盯着我,那眼神不再是怨毒,而是某種更深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可是我喜歡你啊!”他露出一抹邪氣的笑容,歪着頭,像是無理取鬧的孩子,聲音輕得如同耳語,“既然我喜歡你……你怎麼能不喜歡我呢?”
瘋狂的執念濃稠得幾乎要化作實質,從他眼中滿溢出來,要将我徹底淹沒。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蹿到頭頂,我狠狠打了個哆嗦,所有話都被堵死在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