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個狗叫聲都聽不到,這片死寂被我的腳步聲打碎了,雜沓慌張。
旁邊沉在黑暗中的房屋似乎也被驚擾,要從夢鄉中蘇醒過來,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不知道是人,還是在一旁窺伺的鬼怪。
一股陰風徐徐吹來,風的速度很慢,貼着地面,卷起了片片落葉、張張紙屑、層層灰塵,沿着石闆路往前推進。
路的盡頭,是一扇漆成了暗紅色的大門,在風霜雨雪的侵蝕下,漆面脫落,斑駁不堪,上面安着一對銅制的獸頭門環。
門兩邊各有一盞白燈籠,被風吹得搖曳,發出忽亮忽閃的光,充滿了恐怖小說那種異樣的森然。
我打了個冷戰,不想探究裡面是什麼,伸手去掏鈴铛,可掏了個空,頓時心涼了半截。
即将轉身離開時,那扇門吱呀打開了,狂風大作,吹滅了燈籠的燭光。
門内一片死寂,黑暗無聲無息地吞沒了一切,除了一小塊地方,那裡站了一個少年,一襲白衣,提着白燈籠。
一張極好看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神幽深,嘴唇卻是紅得滴血,鮮明的顔色形成強烈詭異的視覺反差,實在過于驚心。
他看着我,露出微笑,“阿銘,你來了。”
那是一種夾雜着瘋狂與扭曲,并且執拗的笑容,讓我打了個寒噤。
一股陰冷到極緻的氣息侵襲而來,我的腦子裡滿是恐懼和驚慌,心裡在告訴自己快跑快跑,可是怕得動不了,隻能喉嚨發緊地看着他。
他踱步朝走來,每一步,似乎踩在心髒的鼓點上,令我心驚膽戰。
在這段并不長的路上,他像一棵快速生長的植物,手腳的骨骼在抽高,骨頭發出咯吱的聲音,像是要爆炸一樣。原本精緻得有些雌雄莫辯的臉孔因為輪廓線條改變,多了一些棱角,變得俊朗。
短短一瞬間,已經從少年模樣變成了一個俊美的二十出頭的青年。
眉宇間黑氣萦繞,沒有眼白的瞳孔如同一潭死氣彌漫的泥沼,又陰森得像是無底的深淵。
白衣也漸漸變了顔色,白色變紅變深,最終變成大紅,如同一身隆重的喜服。
他抓住我的手,将我拉過去,我不經意瞧見自己手臂上的大紅長袖,目光往下瞄,我居然穿着一件紅嫁衣,頭上也挺沉的,幾挂串珠垂在眼前,稍微遮擋視線……
難道那個姓馮的少年看上了我?
我腦子裡才冒出這個念頭,頓時天旋地轉,好像掉進黑洞裡,一道亮光穿透黑暗,照到我身上,我猛地睜開眼皮!
原來是夢……
我才松一口氣,推開房門出去,卻見三嬸在上香。
外面分明是白天,晨光初照,陽光和煦,我卻冷汗涔涔。
“阿銘啊,怎麼在這裡?早飯做好了,快去吃吧!”三嬸上完香,回頭瞧見我還站在那裡杵着,連忙喊去吃早飯。
我如夢初醒,看了看三嬸,又看了看神龛,“三嬸,你拜的是什麼?”
“這是趙仙姑給的,可靈了,以前身體不好,自從拜了之後,我這些毛病都好了。”
這一模一樣的對話更令我心驚,趁着三叔三嬸出門時,我跑去裡屋翻找床底,果然找到了那隻紫檀木的箱子。
我咬咬牙,一打開,裡面空空如也。
莫非真的隻是巧合?是我過于杞人憂天了?
我正思索着,門外有人喊道:“陳梓銘?陳梓銘在家嗎?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