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晚很熱鬧,車水馬龍,人群熙攘,鱗次栉比的店鋪一個接一個地、平行地朝後掠去,如同彩色幻燈片在眼前播放。
坐在副駕駛座上,透過車窗看着外面飛速流逝的燈光,我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聞卉……
我沉思片刻,還是接了,“聞卉?”
“陳梓銘,你去哪裡了?我的生日,你居然中途溜走?”手機裡傳出的聲音很嘈雜,隐約能聽到交談聲,聞卉大概還在酒店裡。
“對不起,我有點事。”
“什麼事?你現在在哪裡呢?”
賀兆齊一把奪走我的手機,我急忙想搶回來,“等等你幹什麼?”
他換了一隻手開車,用靠車窗的那隻手接聽,有條不紊地對着手機說:“抱歉,聞卉小姐,現在阿銘和我在一起……嗯,對……如果你把陳梓銘當成純粹的朋友,我很歡迎你。如果你是把陳梓銘當成工具人提款機,那麼,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他把手機挂了,還給我。我攥緊了手機,忍不住提高了聲量,“賀兆齊,你剛才都說了什麼!”我忽然覺得很憋屈,像是有一口渾濁的空氣憋在胸口裡,怎麼都吐不出來。
“我說實話。”
“這是我和聞卉的事,你為什麼插手?”
“我沒插手,我隻插了嘴。”
賀兆齊竟然還有心情跟我玩文字遊戲,我被他氣得連氣都沒有了。
賀兆齊有點示弱地說:“你在怪我把一切都挑明了嗎?我就不信你不知道,網上管你們叫什麼?”
我恹恹地看着窗外,接口說道:“備胎舔狗。”
“不錯,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賀兆齊伸出手把我的頭發抓得一團糟,我也懶得理會。
不過我最耿耿于懷的是,“我當了五年備胎,才知道自己是備胎。”
“那你之前以為你們之間是什麼?”
“純潔的友誼……吧?”我不确定地說。
“别傻了。”
這車像是應和賀兆齊的話一樣,猛地一震。車子失去了平衡,賀兆齊一打方向盤,車一拐,就穩穩停靠在了路邊。發動機居然熄火了,賀兆齊看了一下油量表,“沒油了,出門也不好好加個油。阿銘,下來走吧。”他下了車。
“那車怎麼辦?這裡不準停車的。”我也打開車門,走下車。
賀兆齊倒是一派輕松,“又不是我的車。”
街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高樓大廈上超大的屏幕上正循環反複地播放着廣告,霓虹不停閃爍,與車燈交相輝映。
走上渡江大橋,眺望橋兩邊,夜空下的整個城市虛幻不真,那些高樓像是用光編織的方形籠子。
遠方燈火如同繁星,卻比繁星更明亮,倒影在黝黑的江面上,細小的浪花挨挨擠擠,可以聽到江水輕輕翻湧的嘩啦聲。
“阿銘,今晚的月色真美。”
我仰頭望了望,夜晚的微風吹動頭發,躲在雲層後的月亮終于露出慘白的輪廓。
這個月色算美嗎,我隻說:“你覺得美就美。”
賀兆齊将整條手臂搭上我的肩膀,我看了一眼賀兆齊的手,“幹什麼?”
“安慰你。”賀兆齊回答得很随意。
“沒事,這種時候我比較想靜靜。”我抖了抖肩膀,但是抖不落賀兆齊的手。
“靜靜是誰?”
“……你怎麼那麼喜歡玩梗?”
賀兆齊隻是回以一笑,擡手,看了看腕表,微微勾着嘴角,“要不休息一下?”
橋上隻有車和人,連一張休息的長椅都沒有。
“怎麼沒有了?”我看了看兩頭寬闊筆直的大路,尋找能坐的地方,卻見賀兆齊直接坐到馬路上,一點也不為他那身手工定制的昂貴衣服而可惜。
賀兆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阿銘,你可以坐這裡,我不嫌你重。”
我十分委婉地拒絕道:“我怕把你給壓死了。”
大庭廣衆之下,一個男人坐在另一個男人的大腿上,這場面能看嗎?反正這條褲子也蹭過地面了,也不在乎再髒一點,幹脆也往地上一坐。
賀兆齊掏出一包煙,取了一支,叼在嘴上,用打火機點燃,抽起來。煙火在他深邃的眼睛裡,閃着晦暗不明的光。
賀兆齊瞄見我看他,側過頭不經意地問:“抽嗎?”
我晃了晃低垂的腦袋,“謝謝,我不會。”
“那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