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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奈半島,被稱為“費魯茲”(綠松石)之地,這塊三角形半島北臨地中海,南瀕紅海,連接着迦南與下埃及三角洲地區,是一處戰略要地,也是埃及最精銳的“塞勒凱特”蠍子軍團的駐地所在。
在群山和礦場環繞的商道上,一小群馬隊疾馳而過,掀起的泥沙如同小股旋風,飛揚而起。待到翻越陡坡,地勢平坦開闊起來,能夠看到不遠處湛藍的海岸,馬隊減緩了速度抵達港口驿站,領頭的人翻身下馬,一言不發地檢查起鞍繩和套索。
“瑪哈特大人我不明白,從塞拉佩姆[城市名]可以沿運河進入三角洲地區,為什麼要走海路呢?”
為此還得繞過西奈山脈和沙漠,從半島西南部的阿勒-圖爾[城市名],穿越紅海抵達對岸的戈賽爾[城市名],再沿着古商道進入底比斯城——比起尼羅河水道,選擇走海路無疑更耗費精力且更具風險,海上的風浪自不用多說,載貨的船隻吃水深容易觸礁,待抵達口岸,還要在商貿點分裝貨物,行進速度隻會比預計的還要緩慢。
“汛期河道堵塞。”
這個時節正是尼羅河泛濫的季節,同時也是各類祭祀活動最為熱鬧的時候,每個諾姆的城邦都在慶祝狂歡,人們坐着船在各個城邦之間穿行,大量的貿易供給商船擠滿了港口,以至于尼羅河各支流上的船隻太多,太擠。而泛濫的水流沖刷河道,每年都會造成決堤或是河流改道,再加上河馬群或者鳄魚群的遷徙,也容易發生意外……
“這麼說來,狂歡節應該很熱鬧吧?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黑土地,不知道底比斯究竟是什麼樣的?”
“到了就知道了。”
瑪哈特平淡的回應,顯然不能滿足提問之人的好奇心,但不管如何發問都很難從他那裡得到有趣的反饋,很快對方就轉移了目标,與幫工和船夫興緻盎然地聊上了,直至登船後,在海浪的不斷翻騰(yue~)中才消停下來
……
半個月後·底比斯
“瑪哈特大人,這邊請——”
侍從領着瑪哈特等人進入前廳的廊柱走廊,凹槽型的立柱刷着彩漆,頂端蓮花莖和花朵的形狀勻稱統一;壁畫彩繪将整個牆面裝點得色彩豔麗,每隔一段距離便出現獸首石雕的擺件裝飾,整體風格奢雅雍容。
層層紗幔的會客廳中,大總管培爾涅舒特,拉姆瑟斯隊長,親衛魯斯亞等人圍攏在主座旁,端坐上首的美婦人正輕聲細語——
宅邸的女主人身着潔白的,幾近透明地亞麻長袍,外披輕盈的銀絲薄紗,邊緣點綴着鴕鳥羽毛與璀璨的珍珠,盡顯其肌膚光澤白皙。她的頭上戴着形似雀鳥的頭飾,鳥眸和短喙鑲嵌紅寶石,飛羽則由貝母巧雕;頸間環繞着天然水晶制成的多層項鍊,系着金蓮花平衡墜子;纖腰上束着繁複紋樣的純金腰帶,底下懸挂着由紅玉髓和瑪瑙串成的腰鍊;耳環,手镯,臂钏和戒指都是成套的镂金工藝,金絲包裹着埃及藍寶與綠松石,别具一格地精緻。
阿米尼娅剛剛從皇宮歸來,尚未換下這身令人驚歎的華麗裝扮,聽聞通報欣喜迎接,“瑪哈特,這一路辛苦你們了,怎麼沒有乘坐接送的駁船?”
瑪哈特行了個标準的禮節,“回禀夫人,我們從東部山脈過來無需進入港口。”
“騎馬肆意馳騁比坐船舒服多了!”一個聲音響起,緊接着人影便來到了主座前,對方微微彎腰,握住了阿米尼娅的手,輕緩地将手背靠近唇邊落下一吻:“阿米尼娅夫人,您的美麗如同尼羅河畔初升的朝陽,讓人無法直視卻又忍不住凝望。您的眼眸恰似水波溫柔,您的微笑讓人心醉神迷……”
贊美的字句深情地仿佛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隻是對方悄無聲息靠近,将女侍吉娜吓了一跳,魯斯亞和拉姆瑟斯差點應激反應,拔刀抽劍。
作為當事人,阿米尼娅先是一驚,臉上泛起羞澀的紅暈,待她仔細端詳發現眼前之人竟為女扮男裝時,不禁露出幾分欣賞,“這位是?”
“蠍子軍團前任統領的女兒。”瑪哈特介紹道。
“嘩啦——”
那女子将扯開了鬥篷一掀,露出身形來——淺褐色的卷發,漂亮而細長地翠綠眼眸,笑起來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她系着鑲貓眼石的額帶,身形修長,着一身西奈風格的袍衣,英姿飒爽中帶着野性美:“我的全名是塔希瑞特阿-蒙雅,您可稱我為蒙雅,多虧了将軍為我父親平反,我已決心留在底比斯,好好報答這份恩情。”
“蒙雅在這次突襲戰中立了軍功,現正式特調為夫人的女侍官。”瑪哈特将文書交給大總管培爾涅舒特,後者轉手就塞給了拉姆瑟斯,“嘿,這小子才是情報頭子!我隻管收貨物清單,海運的貨物會在接下來幾天陸續抵達底比斯,對吧?”
拉姆瑟斯無語,誰要當情報頭子啊!他分辨完文書上的戒印,扭頭對上魯斯亞,“你的飯碗現在有人搶了,你不急?”魯斯亞咧嘴一笑,“正好,我也有顧慮不到的地方。”他是親衛兼管宅邸安全,不方便跟着女眷進入内院,現在裡裡外外都安排妥當,大家各司其職,多好一事啊!
這一邊,蒙雅握着阿米尼娅的手還未放,“夫人,您比我想象中還要美麗動人千倍萬倍,我渴望能與您成為摯友,分享彼此的喜樂與憂愁。”說着,她從懷中掏出一枚琥珀吊墜,“這是我特意為您準備的禮物,希望您能喜歡。”
“謝謝你的心意。”阿米尼娅正要接過,吉娜卻驚呼一聲,原來那琥珀裡完整封存着一隻蠍子——這倒是十分罕見!瑪哈特見此卻阻攔道,“蒙雅,不許按照沙漠之民的方式,胡亂締結情契!”
什麼?!衆人俱是一驚。
“你才胡說,這是赫琉沙人珍視愛的方式,愛是分很多種的,老古闆!”
蒙雅理直氣壯地與瑪哈特對峙。
不管怎麼說,阿米尼娅最後還是收下了這枚象征友愛的蟲珀(吉娜包着帕子端着,根本不敢看),并回送了一塊五彩琉璃制成的護身符,蒙雅見狀高興地佩戴在了身上。
……
接下來的家宴上,阿米尼娅與蒙雅聊得很是熱絡。
蒙雅非常健談,說起自己跟着吟遊詩人學詩歌,說起西奈的人文民俗,還毫不避諱地說了她父親遭人陷害腹背受敵的事情,并格外地豁達樂觀(老頭子受傷索性就此退居二線好了)。軍團裡的日常,敵國暗探的狡猾,以及開鑿礦場與沙漠之民的沖突,在她的描述下都成了一段段真實而生動的故事,同時,她也對底比斯的生活表現出強烈的興趣。
“要不是路程耽擱,我指不定也能感受一下河谷祭祀節的歡樂氣氛……對了,聽說荷倫希布将軍去往了庫什,那是什麼地方?”
“庫什是埃及的附屬,在尼羅河的上遊,從第一道瀑布以南。”
對于現在的人們而言,庫什實在太遠,曆來設庫什總督一職全權管理,最近要不是南方香料運送出了岔子,也不會提及巡察一事。按理說埃及的領土是法老的,巡查也是法老的活兒,考慮到圖坦卡蒙年紀尚小,經不起舟車勞頓,自然得由‘法老的代理人’擔了——荷倫希布一路視察地況民情,不好堂而皇之的帶上家眷,所以新婚之際,阿米尼娅不得不在萬衆矚目中送别了丈夫,這也成了吟遊詩人們的一段詩歌素材。
小法老似乎覺得過意不去,頻頻召阿米尼娅進宮,也不做别的,就聊聊天散散步,此番目的是在向衆人宣告,北方将軍及其夫人深受法老的信任。
“若我要是将軍,一定是舍不得如您般美麗動人的妻子的——您呢?您是不是也很想将軍呢?”
蒙雅笑嘻嘻地八卦,讓阿米尼娅有些不好意思,确實,習慣了與荷倫希布朝夕相處的生活,分别後時常提不起勁來,但這麼說實在矯情,于是道,“我雖然挂念他,可他畢竟公務在身,作為妻子應該全力支持的——況且,這段時間也開始讓我思考,自己想做什麼,究竟什麼能夠讓自己感到充實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