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隻有一盞昏暗的燈,阿輕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腦子裡鈍鈍的。
半晌後,她在心裡幽幽地歎了口氣——
幸幸福福生活了兩年,都快忘了自己運氣其實一直都是不太好的。
*
從前是年紀小,出不了門,如今是不能出門,怕被人察覺到身上的異樣。
公儀真倒沒有隐瞞萬物生的情況,她讓阿輕試着去控制,也叮囑她别讓人發現。
阿輕有一個疑問:“要是被發現了呢?”
公儀真想了想,說:“那你就殺了他。”
阿輕震驚地瞪圓了眼,表示有被吓到。
她沒問為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畢竟這确實也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東西。
她努力地去控制,然後跟無數的小花小草道了歉,盡可能地不和旁人接觸。
好在阿爹去了遙遠的宗門修習,很難得才回來一趟,阿姐平常課業也十分忙碌。
大家都很忙,都忙點好。
但過了一段時日後,情況還是沒有絲毫改變,花圃裡的花草就像是一起生了病一樣枯了一大片,阿輕逐漸不敢再碰那些鮮活的東西。
直到阿娘想辦法在她身上落下封印。
封印有些疼,像有什麼冷冰冰的東西箍在身體裡,帶來難以言喻的束縛感。
不過從那以後,她不用再害怕自己會傷害到别人了。
祖父不講課的時候,阿輕通常在自己的小院裡玩,也會在天氣好的時候去花園玩。
照顧她的惠姨會幫她準備好吃食,然後默默退下。
阿娘下過命令,所以沒有人會來打擾她。
阿輕一個人也能自得其樂,但如果阿姐能來的話,就更好了。
阿姐比她大七歲,性格比較像阿娘,直率爽朗,又多了些少年人的熱情活潑。
“阿娘說你前段時間病了,我這幾日學禦靈實在太忙,下學又太晚,每日回來你都已經睡了,阿娘還不許我吵你。”公儀靜抱着食盒坐在樹下,一臉抱怨,又皺着眉捏捏阿輕的臉,“怎麼樣,好些了嗎?我看你都瘦了!”
公儀靜在食盒裡挑挑揀揀,終于尋到一塊切得方方正正的糖糕,遞到妹妹嘴邊。
阿輕在吃食上有點輕微的強迫症,偏愛好看規整的食物。阿姐看着大大咧咧,其實是個心思十分細膩的人,對她也是真的很好。
“好了,阿姐,我已經好了。”
阿輕咬着糖糕,給煩躁的阿姐順毛,“沒見到阿姐的這些天裡,我也很想阿姐。”
公儀靜這才滿意地哼哼兩聲,并表示一定盡快把禦靈術學會,然後多多來陪妹妹。
*
一轉眼,将近半年的時間就過去了。
阿輕不能像阿姐一樣去禦靈家的學堂,那裡人多眼雜,所以她平日裡就跟着祖父、祖母和阿娘學習一些靈術的基礎知識。
開靈後,便要嘗試引氣入體,不斷煉化内氣,錘煉靈海,直到生出靈元。
靈元就相當于所有靈氣的中樞,有了靈元,靈氣才能在身體裡周而複始地運轉。
這是修煉的第一步。
但光是生出靈元,阿輕就比旁人多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于是在面對家裡那幾個天驕的時候,她就有點不太好意思。
公儀靜神色睥睨地擡了擡下巴,毫不在意道:“那怎麼了?有我在,我看誰敢欺負你!”
阿娘和祖父都是大宗師境,以阿姐的天賦成為強者也隻是時間問題。阿輕高興地點頭。
但最近,不知道為什麼,久違的心悸感又出現了,然後是似曾相識的不安。
古怪的事情在她身邊接連發生,比如前幾天夜裡,桌上燒得好好的蠟燭,火焰竟會突然拔高,又比如現在,不受控制旋轉的水流。
阿娘說可能是萬物生的原因,畢竟他們誰也沒接觸過萬物生。
古書上滿是神器曾經的輝煌,對于一開始的兇險,卻隻有寥寥幾筆。
阿輕隻能自己小心觀察。
好在花園沒人,她放棄逗魚,坐在池邊草地上悶悶地發呆。
草地被樹影照得斑駁,在和煦的微風中搖晃,指尖劃過時,觸感柔軟而富有生機,不會再因為“掠奪”而變得一片枯黃。
掠奪,是阿輕對萬物生的第一個印象。
封印不是長久之計,控制萬物生,和控制靈氣,應該是同一個原理。
她想得出神,沒有注意到手邊草地的異樣,金屬質感的異物忽然鑽出土壤,靜靜地懸浮在草葉之中。
直到折射的光芒閃過阿輕的眼睛,她垂下眼,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憑空而生的異物。
在不自覺加快的心跳聲中,她仿佛能感受到那種微妙的聯系,在她和異物之間。
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逐漸蓋過了所有動靜。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異物便從飄搖草葉中飛出,隔着一段距離,緩緩橫在她的指尖。
那是長約五寸的金褐色長條物體,像一支短箭,一端是尖刺,往另一端延伸出有棱角的箭杆,沒有箭羽,在天光下泛着金屬的光澤。
這是......
阿輕心中驚異,卻不料前方會突然出現一道陌生的身影,随後是意味不明的打量。
她大腦空白一瞬,緊接着,短箭竟噌得從她指尖射出,猶如流星拖拽着長長的焰尾。
然後,毫無停頓地刺穿了那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