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洛抱着孩子在附近躲了很久很久,躲到她很确定她的女兒受不了了,才終于打着為了女兒的名義,鼓足勇氣走向了那座美麗的建築物。
來開門的年輕男仆是個陌生面孔,他高約六尺,穿着制服,筆直地站着,頗有些傲慢地上下打量着她。
“請問你是?”
薇洛狠狠吸了口氣,才聲音顫抖地對這名男仆道:“威廉敏娜·考迪科特,我外公外婆在嗎?”
“考迪科特小姐?”
男仆驚訝地看着這個抱着孩子的年輕女人。隻看儀表的話,她确實像位淑女,但是,她的衣着打扮實在有點糟糕。她穿着一身十分樸素的黑衣,腳下則是一雙磨損得厲害的黑色女式高跟皮靴,寒酸得要命。倒是她手裡的孩子,雖然衣服做工實在不怎麼樣,材料明顯昂貴多了……
他倒也不是沒有聽說考迪科特小姐突然間失蹤了的事,他年邁的雇主至今都在為了這件事情憂愁,可她不是疑似跟一位意大利貴族私奔結婚了嗎?
薇洛見他半天不說話,隻是狐疑地盯着自己,心下也有些不悅:“我可以進去嗎?我的女兒很累,需要休息。”
“你有名片嗎?”他頓了頓,然後仔細挑選了一個最合适的稱呼,“女士?”
薇洛道:“我看起來像是有閑情雅緻弄這些東西的樣子嗎?我已經說過了,我的女兒剛經過了長途旅行,很累。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從門口讓開,或者失去這份工作。我已經忍耐你很久了,我并不習慣隻能像個傻子一樣地站在門口,被一個遊手好閑又傲慢無禮的仆人羞辱。”
她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還真是挺能唬人的。他幾乎立刻就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步,但是很快,他又恢複了他作為一個優秀仆人應有的理性。
不行,他一個大男人,可絕不能随便就讓一個來曆不明滿嘴大話的女人給吓着了,她很有可能是個危險分子。
于是,帶着幾分自尊心被挫的氣惱,他擡起了臉道:“我不能随随便便放你進去,女士,你必須證明你的身份。”
“我的臉就是最好的證明,放我進去,然後再通報你的雇主我過來了。别倔了,倔強對你而言可不是什麼美德。”
說完,她也不再去跟他廢話什麼,直接就開始強闖。
她看起來很累,手裡又抱着一個尚不足一歲的女童,摔着了實在不得了,于是他也不敢做什麼,一邊攔一邊不得不被她逼着後退,并叫道:“女士!女士!你不能這樣!”
“考迪科特小姐。”她強調着自己的姓氏,“我必須得見到我的外公外婆。”
仆人驚恐地轉頭看着樓梯:“你不能這樣在房子裡亂闖,我可能因此被罰。”
薇洛道:“你可以直接把我給扔出去,你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不是嗎?那樣你就不用擔心被罰了,因為你這輩子都找不到任何工作了。”
那男仆正準備再說什麼阻止她,就聽到了一聲驚呼:“我的天,薇洛小姐!真的是你嗎?保羅,你這個白癡,還不趕緊讓開!外面還在刮大風,你一直攔着我們薇洛小姐幹什麼!”
名喚保羅的男仆轉頭看着女管家威爾遜太太,一張臉瞬間就白了。
威爾遜太太十分驚喜地快步走到了薇洛身邊,仔細地看着這張熟悉的臉,就這麼看了好一會兒,才在泰茜發出的聲音中注意到另外一個狀況。
她愣住了:“這……這是?”
薇洛對她笑了笑道:“這是我的女兒。威爾遜太太,你要抱抱她嗎?我現在真的快要累死了。”
“耶稣基督啊。”這場面對一個老人家來說未免也太刺激了。
但她還是接了過來,解放了薇洛。
“她叫什麼名字,小姐?”威爾遜太太輕輕地問薇洛。
“特蕾莎,我通常叫她泰茜。”她說。
威爾遜太太的眼眶頓時就紅了。
特蕾莎,她低頭看着這個漂亮的小女孩,心中也不禁又想起了她的那一位特蕾莎——薇洛的母親,也曾經是這樣被她抱在懷裡。一時間,往日的悲傷再次湧上心頭,令她痛苦不堪。一場猩紅熱,帶走了其他五個,馬修、莎拉、盧克、伊麗莎白、威廉敏娜,隻有特蕾莎小姐一個人活了下來,結果也是早早地死在了自己的前頭。那個她看着長大的小姑娘,如今竟然也是一位祖母了。
她吸了口氣,阻止自己的眼淚流下,道:“瞧我,真是高興得人都糊塗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可得趕緊去通知将軍與太太,我還得讓人給你把房間收拾出來,薇洛小姐,你的行李在哪裡?”
薇洛道:“就在門口。”
“保羅,還不把小姐的行李搬進來?”威爾遜太太吩咐那名男仆道。
保羅唯恐自己會因為阻攔薇洛進來受罰,此刻一聽到命令,如蒙大赦,馬上就去辦了。
當薇洛被領進起居室時,布萊斯将軍及太太驚訝得話都快要說不出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薇洛認為自己非常卑鄙,她就這麼直接地跑了過來,是因為她知道他們會如何對待她,他們無法不對她心軟。
當然了,還有她可愛的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