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歲時就失去了我的父親。”
哦,是的,她忘記他曾經也有過一個父親了,事實上她也總是忘記他有一個活生生的母親。
她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可她就是總覺得在他身上應該不存在什麼正常的成長過程,他肯定從一出生就是現在這邪惡模樣了,一個直接被撒旦捏出來扔到人間禍害好基督徒的惡魔……
但她還是伸出手輕輕捧住了他的臉。
他深吸一口氣,感受着她的手掌像絲綢一樣柔軟地放在他臉上,一時間幾乎無法呼吸。
他盡力強迫自己去通過鼻孔狠狠吸了幾口氣,又把她的手從臉上拿下,并迅速地親吻了一下她的手掌心。
“我想那段時間一定非常艱難。”薇洛溫柔道,“你才十八歲,仍是個孩子,就要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承擔起那麼大的責任來了。”
她現在說起話來柔軟得不可思議。
阿萊西奧本能地開始傾訴一切:“确實是非常艱難,尤其他還……死得那麼恥辱。他那時候身體已經越來越差了,總是感到眩暈,醫生提醒過他很多次了,他卻不管不顧。那天,他駕着雙輪輕便馬車帶情婦兜風,卻不小心撞上了村裡的酒館,被擡回去後沒多久就死在了我的母親——那個他曾承諾了會一輩子愛着的人眼前……”
“他的情婦安潔莉卡當時存活了下來,可她的腿被壓在了馬車下,也傷得很重,當傷口感染,醫生說她隻有接受截肢手術才可能保住性命時,她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她甯願去死。可能美麗的女士總是如此,她無法接受自己變得不完美,尤其她一直都是那麼為自己的魅力而驕傲。”
就算給薇洛一百個腦子,她也想不到他的父親還能死得如此荒唐。
這是一個足以傳到百年之後的醜聞,她都不敢想要是她家出了這種事,他們肯定是沒臉上倫敦社交了,而且……
她忍不住關心他最後的話:“你怎麼好像還挺熟悉你父親的情人?”
阿萊西奧尴尬地别過了臉:“他給她安排的房子并不很遠,我在十六歲前,一直以為她與她的小女兒是依附我家的某個窮親戚。事實上,你也去過那該死的房子,你還穿了她的衣服。”
薇洛差點就要把剛吃下去的東西又吐出來,但她竭盡所能地忍住了。
“你怎麼不也把我塞進那屋子裡?”
顯然,那才是種更合适的安排。
“永遠也别再提起那個該死的屋子了,你穿過的她的衣服我也讓仆人燒了,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你坐起來太久了,你一定還很累。”
說完,他的手又來到了她的腰上,另一隻手則是把枕頭放回原來的地方。
她重新躺了回去,看着他的臉。
他的手在她臉上比劃半天,最後隻是将指尖輕輕劃過了她的額頭。
“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麼多苦,也對不起讓你這麼害怕,告訴我,哪裡最疼?”
她的心。
薇洛想不出除此之外的第二個答案。
“别擔心,我哪裡都很好。”她說。
可他的手已經來到了她的太陽穴。
任何人被碰到這裡都會本能地緊張,于是阿萊西奧隻能跟她說:“放松一下你的肌肉。”
她一邊照做,一邊又忍不住詢問他:“你為什麼就是不生氣?我之前以為你會生氣到拽着我的頭發把我拖回來,再把我好好地打一頓。”
“這就是你對我的印象?一個潛在的暴力分子?我沒你那麼喜歡拽人頭發,尤其是這麼美麗的頭發,它們應該得到最好的保護。”
她不禁笑了:“你說得就好像你還是個什麼好東西一樣。”
她的笑聲顯示出這隻是一個玩笑話。有多少次他希望聽到她這樣自然地和他開一點小玩笑,而不是那些确确實實的讓他無可适從的憤怒。
“好吧,我确實不是個好東西,所以你現在最好注意一下言行了,畢竟壞東西的手正按在你的太陽穴上。”
他威脅着她,手上動作卻非常溫柔,她頭顱裡那些隐約的疼痛感減輕了,她漸漸地又開始感覺到了困意。
“你會在某個時刻忽然消失嗎?”
“哪怕隻是離開你半步我也不會放心,再睡一會兒吧,幾個小時後,我會叫你起來吃晚餐。”
她乖乖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