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薇洛氣喘籲籲地跑進房子時,仆人都被她這個蓬頭垢面的樣子吓壞了。
“他在哪裡?”她問。
“我相信公爵仍然在他的起居室裡,我的小姐。”仆人小心翼翼地對她開口。
“您是要去找他嗎?”
聞言,薇洛瞬間冷靜了許多。
不,她這個樣子當然不該找他。毫無疑問,他會表現出一些所謂的擔憂與憤怒,并順理成章地限制她的行動。
她是因為确實跑不掉了才開始擁有了一點點自由,她得抓住這點自由,然後才能謀求其他。
“不。”她道。
“我希望你們最好也别用我的任何事情去打擾他。”
說完,她便不再理他,向着樓梯走了過去,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而仆人也迅速前去通知照顧她的女仆她已經回來了,好在樓下靜候她的召喚。
她一回到房間,就臉朝下撲到了自己床上,安靜地待了好幾分鐘。
這種放松的感覺令她忽然很想流淚,但她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她不能總是這樣,隻知道委屈地掉眼淚。
直到她的呼吸終于完全平複過來,她才從床上爬起來,并照了照鏡子。
她看起來非常狼狽,帽子歪了,頭發蓬了起來,上面還卡了一小根樹枝,衣服也被樹枝刮了幾個口子。
她默默摘下帽子,把樹枝取下來,又拆了頭發,然後叫來了女仆。
半個小時之後,她變得幹淨整潔,頭發梳得漂漂亮亮,身上穿着一件繡着春日花朵的綠色禮服。
她一直很喜歡穿綠色的衣服,生機勃勃的顔色,也尤其适合夏天,但即便如此,此時她心中的感覺也沒有變得稍微好轉一些。
她不确定地轉頭詢問女仆:“茱莉亞,我看起來怎麼樣?”
女仆讨好地笑道:“您看起來美極了,小姐,隻是可能略微有些憔悴,您考慮要用一點胭脂嗎?”
薇洛聞言,本能地就想指責她竟敢跟自己說這個,隻有妓女與女演員之類的女人才會用這種東西來妝扮自己。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了自己在遷怒。她的脾氣越來越糟糕了。
這孩子當然沒錯,就隻是一個善意的提議。她不是不知道,就算使用胭脂是種很不受尊敬的行為,也确實仍有許多的太太小姐在偷偷制作,偷偷使用。愛美是人之天性。
薇洛對她笑了笑,平靜地拒絕了她。隻是伸出手搓了搓自己的臉,又用力地抿了抿自己的嘴唇,以這種最簡單的方式強行給它們增加了些血色,讓自己看起來好歹正常一點。
她懶得再問别人阿萊西奧是否仍在他的起居室裡,他也八成是還在。
她直接過去找他。
阿萊西奧正站在離門不遠的地方,當門突然被她直接打開時,他轉過身來,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回來了?怎麼都沒有人告訴我?”
然後,他還是意識到了她看起來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薇洛愣了愣,像是沒有料想到他這時會如此敏銳。
從進來開始,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他,但由于他問話之後,就隻是在那關切地看着她,她很快就意識到,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在這裡。
她看向他的身後,果不其然,有個人正站在窗戶邊,雙手背在身後。
就在她認出這個人的同時,她可以從他的表情看出,他顯然也認出了她。
這其實不算多麼出乎預料,她一早就猜到了他可能是跟阿萊西奧有一些關系,但她還是感到一陣呼吸發緊。
她不明白,為何她所恐懼的一切總是要來到她的身邊,就像是一個噩夢。
她又将頭轉回了阿萊西奧的方向,對比着他們相似的臉。
這樣一看就更像了,尤其是眼睛,不論輪廓顔色,還是内中閃爍着的那一模一樣的罪惡之光。
阿萊西奧此時仍然在用那種沉默而關切的神情看着她,但毫無疑問,他一定覺得這種情況有些尴尬。
他不得不禮貌地為他們引見:“這是我的堂親裡卡多·帕拉維奇諾,他是……特意過來拜訪我的,裡奇,讓我向你介紹布萊斯小姐。”
裡卡多緩緩地微笑着,然後又頂着那可怕的衣着與臉上的傷痕十分優雅地向她鞠了一躬。
“小姐。”他說,“能在這個特殊的時間來到這裡,是我的榮幸與好運。”
本能驅使她也向他行了一個屈膝禮,隻是什麼也沒說。
之後,阿萊西奧肯定還在跟裡卡多說一些什麼,但她沒有去聽,也根本無法将目光從這個裝出一副彬彬有禮模樣的訪客身上移開,就在不久之前,他還說想給她半個金币。
又或者,可能給她一整個金币……
直到她感覺到阿萊西奧将手輕輕放在了她的腰後,攬住了她。
“真是令人羨慕。”裡卡多停頓片刻之後道,“這個世界為何總是如此不公,美麗的姑娘總是屬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