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進圖書室前,薇洛特意仔細觀察了一下圖書管理員目前在不在。
她對這位一向能避則避。
她不是不明白,老人一般都很喜歡跟年輕人聊聊天,而她也并不是在介意這個,就純粹隻是他太喜歡給她講述什麼悠久的曆史,還有阿萊西奧家族曾經出過幾位紅衣主教,哪一位被封了聖人,以及這座輝煌的房子又是怎麼建成的,哪個房間又曾經接待過哪個鼎鼎有名的人物……
阿萊西奧的家族過去非常有權勢,比如在幾百年前确确實實擁有一個十分繁榮的公國,而到了現在,即便那些都早已變成了曆史的塵埃,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他們仗着家底與頭銜還是可以繼續作威作福。
圖書管理員曾強烈推薦她帶走幾本有關于這些的書,讓她回到房間去仔細研讀,好更深入地了解她的情人。
她當然不可能會帶走,一方面她對阿萊西奧那些祖輩确實是一丁點興趣也沒有,畢竟從畫像就可以看出來,他們家族男性的血統非常強勢,強勢到都不用太擔心夫人會出軌。她不希望看書看得腦子裡全是阿萊西奧的臉。而且,要是這些書給阿萊西奧本人看見了那還得了,毫無疑問,他會樂呵呵地将她的合理解釋全當作狡辯,這個意大利男人一直都非常自以為是。
在确定了圖書管理員确實不在後,她迅速鑽了進去把書給放回了原位。
上帝,阿萊西奧家真的有很多的書。她的父親也有一個在當地頗有名氣的圖書室,經常有人會過來借閱他們家的藏書,但還是遠遠比不上這一個。
她默默又偷了兩本帶走,就準備如阿萊西奧所說,到外面散散步。
她一直讨厭在社交場合外的地方穿得太過招搖,努力地挑選了件最不起眼的散步裝才戴上帽子走了出去,并沒有允許任何仆人跟随。
隻是,也許人總是需要一點新鮮感,她沒有在這樣美妙的自由時刻去走那個限制了她自由的人所說的林蔭道。
雖然她确實喜歡它,它很美,兩側還擺了許多阿萊西奧的父親當年周遊各國時帶回的藝術品,當他跟她絮絮叨叨地介紹時,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
她選擇了一條與她慣常走的完全相反的路,然後,就這麼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走了很久很久。
她愉快地一路欣賞着全新的風景,穿過了草坪與樹林,直到忽然看到有長長的籬笆出現在眼前,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是一不小心地走到了大路邊上。
她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她左顧右盼的,确定四周無人後,直接鬼使神差地爬了過去,走到了外面的路上,她甚至還忍不住思考了一下,如果她沿着路一直往前面走怎麼樣?
而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她不知道這條路會通往哪裡,而且她這雙腳也最多還能再走個小幾英裡,然後就會疼到走不了路,隻能坐在草坪上,等着被找到她的人帶回去。
阿萊西奧會很生氣,非常生氣。
她無奈地吐了口氣,決定還是暫時不去想這些,免得越想越焦慮。
該死的意大利!該死的意大利鄉村!
她現在不如還是看看風景吧,這一邊的風景也非常優美。
她有些後悔自己竟然沒有順便把素描本給帶出來。
她之前會想要畫點素描隻是為了打發那些與阿萊西奧在一起的無聊時間,可現在,看着這平原田野,她甚至還想再向他要求畫架與顔料。
正正經經地畫上幾幅水彩畫。
上帝果然永遠都是公平的。
意大利是一個很美麗的國家,它甚至可能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國家,所以才必須要交給該死的意大利人管理。
不然,就不平衡了。
她沉思着,似乎是正在腦海中構圖,直到一陣騎馬聲傳來,将一切打斷。
然後,一個男人的聲音也響了起來:“Ciao, Signorina(你好,小姐)。”
明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明知道阿萊西奧一直在遷就她說她的母語,可那相似的聲音還是令她條件反射般地想,他居然這麼快就找到她了?
然而當她迅速轉過頭去,所見到的,卻隻是一個正騎在馬上的陌生男人,看起來估計跟她差不多大年紀。
好吧,不止是聲音,他們連長相都略有幾分相似。
隻不過,比起永遠都衣着得體的阿萊西奧,這個人的衣着打扮看在一向在意儀容的她眼裡簡直就是胡來。他的外套随便搭在馬上,身上隻穿着一條馬褲與一件沒扣扣子露出胸口的髒襯衫,腰間挂着把左輪手槍用于防身。
而在她過往的印象裡,就算是馬夫都不會讓自己以這種可怕模樣示人……
但這都不要緊,她知道這個小夥子從頭到腳都跟馬夫沒有絲毫關系。或許他是阿萊西奧的兄弟,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當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的旁支的親戚。
總而言之,另一個沒有規矩也沒有道德的帕什麼什麼的。
在她隐約的不安中,他揚起了眉毛,用那張同樣英俊得令人眩目的臉沖她露出了一抹欣賞的微笑。
“你是誰家的?我怎麼過去從來沒在附近見過你?”他一邊說着,一邊從馬上跳了下來,牽着馬走到了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