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處心積慮防備我與瑪麗表親說話的狀态來看，好極了。”

提起這個，阿萊西奧也頗有些尴尬，達弗林夫人顯然是害怕這位最小的詹甯斯小姐與她兩個姐姐一樣，年紀輕輕的還沒見過幾個男人，一遇見表哥就丢了魂。

雖然她自己在面對外甥的眼睛時，也偶爾會迷糊一下。

“瑪麗确實是大姑娘了。”

她欣慰地笑着，又算了算這年紀最小的外甥女的年紀。

“我想今年應該還是她的社交首秀？莉迪亞都沒和我說。”

“不，明年才是，莉迪亞姨媽希望她十八歲再進入社交界，更成熟穩重些，不過我還是懷疑她到時能不能吸引到追求者，畢竟一年時間能帶來什麼天大的改變，她現在整個人看起來仍像個孩子，跟莫名其妙留起胡子來的克裡斯平站一起比起兄妹倒更像父女。”

老公爵夫人被兒子的刻薄氣得想笑：“倒真好意思說人家，克裡斯平比你可還小了整整兩歲呢，那你像她什麼？爺爺嗎？我從此升級做祖奶奶了？”

“他年紀是比我小一些，但你也知道他從小就顯得老成，如今再留個胡子，看上去仿佛比我大十歲了。”

行吧，她覺得自己并不想一把年紀了還要跟自己幼稚的兒子鬥起嘴來，她選擇了先關心自己的大外甥：“那麼，克裡斯平今年遇見他的意中人沒有？你看見她了嗎？你姨媽一直很擔心，怕三個做妹妹的都嫁出去了，老大依舊孑然一身。”

說到這，她又看了一眼比妹妹的四個孩子都要年長的自家兒子，她可真擔心自己會活不到他的婚禮。

“我沒看見，但他顯然遇見了。在那幾天的鄉下生活裡，他整天神遊，打球時神遊，騎馬時神遊，用餐時神遊，玩牌時神遊，努力跟我找話題聊天時也神遊，他還旁敲側擊地問過我該怎樣追求女孩。我現在完全理解那種心情，這小夥子墜入愛河了。然後我也向姨媽打聽了，畢竟我知道我親愛的媽媽肯定會關心這個，姨媽看起來很不滿，說他是被一個美麗卻膚淺的調情者傷透了心，身為男人，簡直一點自尊都不要了。”

可憐的克裡斯平，光是聽着達弗林夫人在那說，阿萊西奧就完全可以想象這位年輕的英國勳爵追在那位小姐身後一個勁哀求的樣子，姑娘們從不會喜歡這樣的男人。

“莉迪亞說起話來總是那麼刻薄，我想我能猜到是什麼原因，克裡斯平确實不适合這種明顯非常受歡迎的女孩，他哪追得過全倫敦的單身紳士，不過男人被挫挫銳氣也是好事，你看起來就是挫折受得太少了。”

“女人從不拒絕我，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他在媽媽面前死要面子道。

她微笑：“放心，總有這樣的時候的，畢竟就算是基督都會被拒絕。”

“你就這樣詛咒你的獨生子？”

“别胡亂用那種詞。”老夫人皺眉道，“我隻是太想知道，你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意識到自己其實已經不是那麼年輕了，你應該安定下來了，也許一點挫折會是不錯的催化劑。”

聞言，即便阿萊西奧也是一個典型的意大利人，總是依賴母親不想離家，現在也隻想逃跑。

又開始了，為什麼每個老太太都這麼熱衷于給年輕人找婚事，尤其她們自己的婚姻好像也就那樣……

他才剛回來，還想在鄉下多呆一段時間，多跟媽媽聊聊天，而且這是他成長的地方，他也有許多東西分享。

總而言之，他壓根不想結婚，他也不認為這世上有任何人真心想結婚，全都是被迫的罷了。他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在他看來，有些神聖承諾一經作出，便會化為達摩克利斯之劍，永遠懸在他的頭頂。

但他也實在不想惹母親生氣。

“這樣的話可有些傷人了，難道我快三十歲了就不再是你親愛的小阿曆了？”

老夫人輕輕地歎了口氣：“你知道我這輩子都沒有那麼叫過你，阿萊西奧。”

好吧，她說的确實是實話，哪怕有再多人用各種方式簡潔親密地叫過他，在他親愛的媽媽這裡，他一生都是阿萊西奧，從未改變，她喜歡在兒子生命裡保持一種奇怪的特殊性。

她繼續道：“結婚并不是什麼壞主意，我的孩子，一位年輕美麗的妻子，她會幫助你從管家的痛苦裡解脫出來，讓你的生活更加舒适，而且，這個房子實在太大了太空了，要是能有一群孩子玩捉迷藏該多好。”

“是的。”阿萊西奧道，“但除了這些沒什麼意義的好處，還存在不少弊端。這位年輕美麗的妻子将可以随心所欲地揮霍我的錢，并借妻子的身份理直氣壯地指揮我的一切，逼迫我忘記自己自由的天性，時刻向她彙報行蹤。”

說到這，他笑了笑，才繼續道：“我毫不懷疑即便如此，她也還是會去因為各種捕風捉影的事情跟我大吵大鬧。”

“而且，幾乎所有女主人都會希望可以證明自己的才幹，她會弄出一大堆宴會與家庭聚會，指望我可以與全世界成為朋友，同時，她還肯定會像每個好品德的貴婦一樣熱衷慈善，時不時帶着一堆女人過來叽叽喳喳，操辦各種活動，天呐，結了婚，我永無甯日了。”

老公爵夫人瞪了他一眼：“原來我對你父親而言竟是這麼可怕的女人？”

“不，媽媽，爸爸經常和我說，能娶到你，都不知道從夢裡笑醒了多少次，可是有些幸運兒全世界隻有一個。”

兒子油鹽不進，還滿嘴不值錢的甜言蜜語真是麻煩事，她想，當年就該把他踢到英國受教育，而不是整天跟滿肚子花花腸子的意大利人泡在一起。

她隻能懶得管他。

之後，他們又談了一些關于英國的事情，直到老太太因為說了太多的話，顯然是有些困倦了，阿萊西奧才起身向他的母親告辭。

他迫不及待，走得太快，就在他出門的一瞬間，他聽見他的母親好像又開口對女仆說了什麼有關自己的事情，但他沒有聽清楚，也沒有多在意，直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