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洛短暫地考慮了一下要不要躲到哪個朋友家去,但她父親知道她所有的人際關系,她會迅速被找到,然後開始受到嚴密的監視,哪也去不了。
她必須跑得遠遠的,必須讓父親找不到,那會是非常艱難的事,而她毫無閱曆,光是想一想就覺得頭都大了。
她在這個社交季認識的姑娘太太們是一個也幫不了她。她們跟她在一起時都隻會聊八卦聊她們遇見的五花八門的蠢男人,或者衣服布料之類,偶爾再相互吹捧一番,她要說想逃跑,她們隻會愣一愣,然後笑成一團,并開始盤問她是不是背着她們認識了哪個男人,想要跟他私奔。
她想,她最好是找到一個信得過的,又要比她更熟悉外界的人。
回到了房間之後,她在房間裡轉了又轉,考慮再三,還是選擇按響了鈴,叫來了一直服侍她的女仆朱迪絲。
朱迪絲來得很快,她打開門問:“薇洛小姐,你有什麼吩咐嗎?”
薇洛一見到了她的臉便單刀直入道:“朱迪絲,我想我需要你幫助我離開,走得遠遠的,我不能在這個家裡繼續待下去了。”
即便朱迪絲照顧了她這麼多年,知道這位小姐的腦子裡一向充滿了奇思妙想,此刻也還是被吓壞了。
她快步走到了薇洛的身邊,頭疼道:“這是又怎麼了?這種念頭你最好是起都不要起,太瘋狂也太可怕了。”
薇洛委屈道:“你記得我跟你抱怨過的那位公爵嗎,現在爸爸準備把我嫁給他,我不走還能怎麼辦?我不要跟他結婚,天呐,我甚至甯願他來是想一槍殺了我,而不是向我求婚。”
朱迪絲聞言,望向薇洛的目光略帶責備:“薇洛小姐,一位淑女永遠也不應該這樣說話。而且我覺得這是一樁很好的婚事,他不僅血統高貴,還富可敵國,我想,你隻是還不想離開家而已,這很正常,以後你就會想通的,你是多麼幸運的姑娘啊。”
這種話薇洛已經聽膩了,她又不在乎這些,她從來不準備為了錢跟頭銜這種毫無意義的東西委屈自己。
她搖搖頭:“現在連你也要勸我聽話?我為什麼要聽話?這是我的終身大事啊?我的意見就這麼不重要嗎?我就是不想跟他結婚,就是不想,誰想跟他結婚就讓誰去跟他結,總之,那個人永遠不可能會是我!”
她氣沖沖地說完,很快,便又傷感了起來:“我為什麼就不能繼續讀書呢?我真希望我可以念大學。”
“女人讀那麼多書沒有用處,反而會拖後腿,而且你已經夠聰明了,小姐。”
薇洛對她的話毫不意外,隻能輕輕地歎了口氣。
“還是不說這些了。我想,我單獨旅行應該不是問題,現在有很多女士都開始單獨旅遊了,我們的生活一天比一天便利。我唯一的問題是沒有多少零花錢了,又還根本動不了奶奶留給我的陪嫁。親愛的,你覺得我在外面能做點什麼嗎?我得養活自己。”
朱迪絲人都傻了,這怎麼還越說越離譜了。
天底下哪有出身高貴的淑女出去工作掙錢的?
朱迪絲不禁想起了薇洛的法國朋友,以及新結識的一些從美國過來想要高攀貴族的暴發戶。
法國人離經叛道,美國人缺乏教養,都總喜歡整天不過腦子地大放厥詞,根本不考慮任何後果,現在顯然就是把薇洛給帶壞了,讓她一會兒想上大學,一會兒又想工作的……
“一位你這樣的小姐怎麼能抛頭露面出去工作?考慮一下你的家族名聲吧,你父親會被你氣瘋的。而且誰來給你提供品格推薦信?沒有這一紙文書,你根本寸步難行。”
這确實是個天大的問題,除非是上街做妓女,否則,就沒有哪個雇主會願意接受一個沒有推薦信的人。
薇洛果然開始發愁了,這對朱迪絲來說是個好兆頭。
然而很快,薇洛的眼睛就又危險地眯了起來:“我自己寫,你覺得怎麼樣?就用我的名義,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甚至都不能算是造假。我可以去偷點夫人的信紙來,你得掩護我,我想隻要我表現良好,不出疏漏,他們應該也不會費那個功夫查證。”
朱迪絲本是想讓她知難而退,不要這麼天真,誰知道她居然還直接有了這樣大膽荒謬的想法,僞造文書!
她終于慌了:“小姐,我認為你最好冷靜,你根本不明白工作究竟有多難,憑你受過的教育,你也許可以做家庭教師,這是個還算體面的工作,但做家庭教師非常辛苦不說,你所服務的還都是一些年輕孩子,不出意外,他們都有着正當壯年的父親,也許還有幾個與你年齡相仿的兄弟,你非常漂亮,我從不認為你不知道這個,如果被雇主家的男人追求,那是非常可怕的事,你該怎麼保護好你自己?”
這輩子都沒在小姐面前說過這些話,朱迪絲一邊說一邊緊張,忍不住停了下來,先喘口氣。
不過說服小姐這事也實在迫在眉睫,她很快便休息好了,繼續開口:“就算你很好運,他們每一個都為人正派,你也不能保證太太們不會産生誤解,甚至嫉妒,會有太多可能了,你真的可以全部避開嗎?”
薇洛固執歸固執,倒也聽勸,更何況朱迪絲說的确實很有道理。
她低頭想了想,又猶豫道:“那也許,做一位獨身老太太的女伴會是份完美的工作?我甚至都不用費心去編造我的履曆,你也知道的,祖母去世後,亞德利小姐直接跟未婚夫結了婚,再也不需要出來工作了,我完全可以假裝我是我祖母的女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