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個小時。整整三個小時。
烈日當空,Alpine的毛發在刺眼的陽光下泛着銀光。她像個沒有靈魂的流水線員工一樣,機械地重複着同樣的動作——擡起爪子,彈射彈殼,看着它們歪歪斜斜地飛向靶子。偶爾會有一兩枚擊中目标,但大多數時候都隻是徒勞地掀起一陣塵土。
Bucky靠在掩體後,戰術目鏡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看着那些四處亂飛的彈殼,不自覺地撇了撇嘴。
直到看見一枚彈殼突然加速,以近乎狂暴的力量将整個鋼制靶架攔腰斬斷時,他才意識到——這小家夥根本不是在訓練。
她是在洩憤。
這不是一個士兵該有的情緒——更不該是這樣的态度。
Bucky繃緊了嘴角,訓斥的話幾乎要脫口而出——卻在最後一秒硬生生刹住。
他面對的是一隻貓。
一隻會操控金屬的貓。
一隻能在瞬間将鋼筋擰成麻花,卻又可能在下一秒因為踩到自己的尾巴而栽進他懷裡的貓。
他收拾過太多不服管教的士兵,卻從沒學過該怎麼對付一隻鬧脾氣的超能力貓咪。
遠處的鋼制靶架仍在冒着袅袅青煙,Bucky修長的手指在槍柄上輕輕摩挲。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可比對付九頭蛇的特工要棘手多了——至少那些敵人,他清楚地知道該往哪裡開槍。
“操他爹的鬼天氣——”
清冽的女聲像把鋒利的軍刀,劈開了靶場沉悶的空氣,用詞之粗鄙讓Bucky為之一震。
他警覺地尋聲望去。
小貓正用爪子煩躁地拍打着滾燙的沙地。
“熱得連彈殼都燙手,”小貓尾巴粗暴地甩動着,“說真的——”她擡起那雙泛着藍光的眼睛,毫不避諱地直視Bucky,“這訓練就是一場烤箱裡的酷刑。”
年輕的Barnes中士仿佛連呼吸都忘記了,他正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太陽曬出了幻覺。
Alpine歪着頭,雪白的耳朵轉了轉。
她後知後覺地察覺到Bucky·Barnes那雙祖母綠般的眼睛已經鎖定她近三分鐘了,連瞳孔都沒顫動過。
“系統,”她在意識裡發出詢問,“Bucky為什麼一直盯着我看?他是不是中暑了?”
系統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平靜地響起:“語言模塊安裝已完成。兩天前為您申請的人類語言交互功能已通過測試,現已正式激活。該功能将有效提升訓練效率,預計溝通誤差減少78%。”
Alpine的尾巴突然僵在半空。
她緩慢地低頭,肉墊輕輕張開,又蜷縮起來——這個動作她做過成千上萬次,但此刻卻陌生得可怕。
再擡頭時,Bucky的表情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那張英俊的臉凝固在震驚與困惑的臨界點。
…啊。
原來不是高溫燒壞了他的腦子。
是她被裝上了發聲器官。
她摸了摸喉嚨,聲帶震顫帶來的陌生觸感,像電流般竄上脊椎。刹那間所有那些被貓腦壓抑已久的記憶碎片突然翻湧而上:咖啡的苦澀、同事的辯駁、最後一支沒來得及點燃的香煙……
焦慮像突如其來的蛛網,纏住她的四肢百骸。
“……”
她張了張嘴,突然意識到一個緻命問題:
作為貓時,她隻需要甩甩尾巴;作為人時,她習慣用沉默當盔甲。但現在這個詭異的中間态,她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語句和面前的人打個招呼。
“嘿”?輕浮得像酒吧搭讪。
“你好”?僵硬如AI客服。
“很高興認識你”?得了吧,他們早在一個月多以前就互相見識過對方狼狽的樣子。
最終從她喉嚨裡溢出來的,是一聲帶着粘膩人類喉音的:“......喵嗚?”
Bucky的瞳孔劇烈震顫。
很好,這下他們誰都沒法再騙自己說這隻是中暑後的幻覺了。
“Ok. Fine.” Bucky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逼迫着自己強行重啟大腦。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目光已經恢複了幾分冷靜,隻是眉心仍緊蹙着。
他盯着Alpine,聲音低沉而克制:“我現在得去找Steve。你……要一起來嗎?”
Alpine的尾巴輕輕一顫。
“Yeah.” 她回答,聲音裡還殘留着些許沙啞,但已經比剛才清晰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