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鸢冷笑,“大人當本宮五谷不識不成?最多三成,如若不成,本宮也不是非在錦州不可。”
知府眼皮一跳,剛想回絕,身後的小厮拽了拽大人的衣袖,迎着殿下的目光笑說有客來訪,還望殿下稍後。
一炷香後,周清鸢被恭恭敬敬請回知府衙門,坐着喝茶。
這知府大人一去一炷香都未回來,莫不是遇上了什麼事。
思及此,她起身告辭,将将出門,甫一出門,背後就傳來呼喊,回身看去,原是知府。
知府見人要走,一路小跑追上人,氣喘籲籲請人回來坐。
二人再次談及此事,知府變得好說話很多,對于兩人先前商議的,更是一口應下。
“殿下說的是,既已至錦州,何必另尋他人,眼下城中有糧,此事不若就這麼定下,微臣稍後便準備糧車,随殿下離開。”知府緩緩道來,與先前百般推脫的模樣截然不同。
周清鸢淺笑嫣嫣,順話應下,出了門卻忍不住犯嘀咕。
恐不是要在糧車上動手腳,她緩步回到客棧,把知府能動手腳之處想了個遍,發現竟是防不勝防。
此處畢竟是知府掌管之地,想動手腳輕而易舉,為今之計隻能嚴防糧車了。
周清鸢攤在床上,動都不想動了,就這樣睜眼盯着房梁,無端想起紀骁來。
也不知這人,在戰場上是何模樣,莫不是像那幾日見過的,渾身沾滿了血,灰撲撲的衣袍看不出一點原本的模樣,俊俏的臉上東一道西一道盡是傷痕,反添了幾分英氣。
她清磕一聲,埋在被子裡阖目沉沉睡去。
這一睡,睡至天昏地暗,醒來窗外已是死氣沉沉的漆黑。
她翻身坐起,懵懵的眼眸茫然地四處張望。
屋子裡沒點燈,屋外丫鬟說着小話,身影搖搖晃晃的,晃得人眼花,她喊了人,屋門被推開。
先行進屋的卻不是丫鬟,而是紀泠,小姑娘一路跑進來,手裡不知舉着什麼,興奮地拉着長嫂的衣袖,“長嫂長嫂,你看這個。”
燈一盞盞亮起,照亮了小姑娘興高采烈的臉,以及手裡精緻漂亮的花燈。
紀泠眼眸亮晶晶的滿是期盼,這個兔子模樣的燈,是她精心挑選的,不知長嫂是否會喜歡。
周清鸢接過,含笑點點頭。
小姑娘當即咯咯咯笑起來,回頭去看跟在身後的陸姐姐。
陸绮踏進屋中,一眼看到的卻是殿下蒼白的臉色,三兩步沖上前,坐在床沿,握住殿下的手。
冰冰涼涼的手指握在手中,冰得她一激靈,“殿下這是生病了?可要請醫者來看。”
周遭幾個丫鬟沒敢吭聲,垂首而待。
周清鸢搖搖頭,自覺沒這必要,摸摸紀泠的長發,小姑娘因着陸绮一句話吓懵了,笑道:“難得來一趟,帶你們去坐船可好?”
請什麼醫者,費那工夫做甚。
錦州城臨河,一隻隻精巧秀美的畫舫順河而下,姑娘們的嬌笑混雜着爺們的吃酒吆喝,時不時驚擾河邊的飛鳥。
周清鸢挑了隻畫舫,帶着紀泠和陸绮進船,淺紫的紗簾垂下,遮擋了旁人的目光,金絲楠木的桌案上,是各式瓜果點心,并一壺上好的龍井。
隔河而望,三層的酒樓之上,樂師泠泠琴音入耳,舞姬翩翩起舞,水袖飄揚,激起一陣又一陣的叫好聲。
順河而下,兩側的各式花燈精緻小巧,映在河面,五顔六色波光粼粼,甚是好看。
紀泠站在檐下,蹲身撥弄着河水,玩得開心,回頭看長嫂與陸姐姐。
周清鸢遞她帕子,讓她擦擦。
紀泠點點頭,接過帕子猛地蹿起,變故就在這一瞬發生,後面一隻畫舫不知何故,直直朝她們撞過來。
短短一瞬間,紀泠反應不過來,尖叫着搖晃幾下,猝不及防落水了。
整隻畫舫被撞得站也站不穩,周清鸢緊緊扶牆站着,“愣着做甚,快去救人!”
此話驚醒了丫鬟侍衛,會水的接二連三跳水尋人。
紀泠不會水,在水中拼命的撲騰,奮力喊着救命,驚動了周遭的畫舫,紛紛往這邊看。
那隻撞上她們的畫舫仍在打轉,撞推着她們飄遠。
周清鸢眼睜睜看着,一幫人被畫舫一分而二,紀泠撲騰的動靜越來越小,會水的幾個被畫舫攔着一時也無法靠近。
在那瞬間,她顧不得其他,縱身跳進水中,将其餘人的驚呼抛之腦後,朝着紀泠靠近。
好在她這邊,并無畫舫阻攔,與四周熱心腸的人一起,将紀泠拖上了河岸。
趴在河岸沿邊,周清鸢不住喘着粗氣,渾身上下再也抽不出一絲力氣爬上岸,昏昏沉沉的腦袋再也支撐不住,栽倒在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