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鸢猝不及防他提起這個,成婚前教養嬷嬷講過的忘了個一幹二淨,夫妻該是如何一竅不通,一個好字在舌尖打轉,而後咽了下去,阖目裝作入睡。
她着實忘不掉牢獄中的日子,也無法以一顆平常心與紀骁相處。
紀骁望着殿下安靜的睡顔,欲言又止,輕手輕腳抱起殿下回屋,替人掖好被角,自個也翻身躺下,側身輕輕擁着殿下,沉入睡夢中。
翌日,得了小侯爺吩咐的常管家早早在院中候着,等主子召見。
“他來做什麼。”一夜無眠的周清鸢渾身酸疼,四肢發麻,她盤腿坐在床上,混沌的腦袋不甚清醒。
“殿下怕是忘了,小侯爺說過要将管家權交給殿下的。”秋冉解釋道。
周清鸢一拍腦袋,說着對對對,讓人進了屋。
常管家進屋,隔着屏風瞧見主子窈窈的背影和烏黑的長發,他垂下頭不敢多看,将府中情況闡明,大到各位主子喜好,小到丫鬟的家世,無一不知。
周清鸢揉揉眉心,支起耳朵聽着,換了衣衫起身,“去庫房看看。”
侯府的庫房在西南角,越過大片的假山湖水,穿過盛極而敗的梅林,是與她那寝屋差不多大的小院,即是庫房。
推開庫房,三面靠牆是高到房梁的百寶架,地面堆滿了箱茏。
“這座玉石是去歲老侯爺的壽禮,那箱銀飾是聖上賞賜的……”常管家跟在殿下身後,捧着賬本一一介紹。
周清鸢走的不快,仔仔細細挨箱翻看,被這一大堆奇珍異寶閃到了眼,饒是一夜未睡現下也清醒得很,“看不出來,侯府家底這般深厚。”
江家雖為江南數一數二的富商,家中也斷然沒有這般豪氣的庫房。
“那是。”常管家驕傲說道:“我們紀家,在這京城的六大世家中當屬第二,靠的就是老侯爺戰功赫赫,聖上恩寵,幸得二十年前老侯爺謝絕聖上封王的恩賞,隻道有個侯爵便心滿意足,方才二十年聖寵不衰。”
竟還有這一回事,周清鸢停下腳步,看向腳邊這一箱,“這是…”
“這些都是聖上賞的,我們侯爺上了年紀身子就不大好,是以賜了珍奇藥材。”常管家道。
周清鸢望着最頂上的人參雪蓮不吭聲,片刻後環視一圈出了庫房。
“由我管家,日後你們該如何做,繼續便是,如有讓我發現,膽敢有偷天換日瞞天過海的,可讓她掂量掂量後果。”回了寝屋,周清鸢懶懶散散躺在廊下的躺椅上,“我不管你們如何做,你們也莫給我惹麻煩。”
其實這事用不着她多麻煩,紀骁管家那麼久都沒出事,她隻消照做便好。
常管家應聲時。
思前想後,周清鸢還是沒動紀家庫房的東西,從自己私庫中選了幾樣珍貴藥材,備了馬車進宮去。
她來的不巧,周清旻不在寝殿中,林家姐妹正說着話,聽着通報起身相迎。
“三嫂近日可還安好?”周清鸢攔住将将要行禮的皇嫂,笑着寒暄。
林婉佘應着一切都好。
林婉瑤與殿下相熟甚久,半點沒有要起身行禮的意思,親昵地挽着她,“幾日不見,殿下瞧着精神更好了,可是有什麼好事?”
“什麼好事能比得過你這個新嫁娘。”周清鸢作勢要擰她耳朵,林婉瑤嬌笑着跑開。
“皇兄不在?”周清鸢掃視一圈,沒見到兄長身影。
“你兄長和父皇有要事相商,現在在宣德殿。”林婉佘擺手讓人上些點心果子,見周清鸢神情躊躇,寬慰道:“殿下如有急事,我去叫人喊他回來就是。”
“不必麻煩皇嫂,左右我也沒什麼事,等等就好。”周清鸢淺笑道,與林家姐妹東一句西一句閑聊,手指一會攪着衣角,一會攥緊帕子,閑不下來。
沒一會兒,丫鬟來禀,道任公子來了。
“那我先走了,長姐好好休養,我改日再來。”林婉瑤在長姐和殿下揶揄的目光下逐漸紅了臉,佯裝平常告辭。
周清鸢眨眨眼,探出頭去看,那位任公子一身翠綠的大袖袍襯得幾分儒雅,離得遠看不清臉,約莫是書生那一卦的。
兩人并肩離去,倒十分相配。
周清鸢滿意地坐回去。
“婉瑤這孩子,自幼就懂事,不哭不鬧,我家又…難得她這般喜歡一個人,隻願日後她能順遂些。”林婉佘失笑着感歎。
“她這樣的人,嫁誰都會過得好。”周清鸢笑道,自覺不該多問,岔過話口。
兩人正說着,那頭周清旻推門進屋,“阿鸢也來了,中午留下用飯罷。”
周清鸢揣着滿肚子腹稿,愈發坐立難安,勉強扯出一抹笑應下。
林婉佘尋個由頭開溜。
“阿鸢是問,顧思煜的案子?”仿佛早有預料,周清旻淨手,随意拿個巾帕擦擦。
人沒看周清鸢,卻給她一種無所遁形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