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照舊抱着膝蓋枯坐,窗外亮了又暗,不再飄雪,寒風呼嘯着奔走,江雅甯都無知無覺,隻是呆呆坐着。
直到愈發走近的腳步聲驚醒,她身長脖子去看。
一行人由遠走近,紀骁赫然在其中,旁的人眼生得很,為首的那個身形瘦弱,與她差不太多,面色蒼白,時不時咳嗽幾聲。
這樣的病秧子,竟也還是個大官,比紀骁官還大?
江雅甯終于來了興趣,撐牆緩緩站起,待人行至面前時,高聲怒喊道:“大理寺少卿紀骁,嚴刑逼供徇私枉法,實屬大周之恥!”
她喊得義憤填膺,可那些人并未當回事,隻扭頭來瞧,見是個漂亮的女犯,相互嘀咕幾句,接着走了。
紀骁更是頭也沒回,光聽聲音也能知道是誰在說,這些話聽得多了,也就不當回事。
為首的是大周三皇子,定王周清旻,自大周建元帝秋時大病一場後,大半政務皆由他處理,幼時體弱多病,這是娘胎裡帶的,咋一聽這話,也頗為好奇的回頭看。
姑娘的眼眸總讓他感覺很熟悉,但想不起在何處見過,念着還有正事,也不多做停留,帶着一行人離開。
眼見自己如跳梁小醜般,激不起半點水花,江雅甯失望地垂下頭,回到角落坐下,盯着那扇窗不作聲。
她已經想開了,人生短短十八載,富足生活大半輩子,臨到頭了受幾天罪倒也平常,人總歸是要死的,何必在乎提前多少年。
唯一遺憾的就是不能帶着那姓紀的狗官一起走。
江雅甯撇撇嘴,入獄當天,身上所有的金銀玉飾都被收走,不然還可拼一把試試看。
不多時,一陣疾馳而來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兩個獄卒打開門,拖着她走。
江雅甯大驚,這案子不是已經判定了麼,又拖着她要做甚,難不成這麼快就到行刑之日了?
驚怒之下,她奮力掙紮,大聲呼喊,卻是無用。
兩個獄卒力氣奇大,死死抓着她,任憑她怎麼掙紮也無濟于事。
還是上回那裡,不同的是,坐在桌案後的人變成了方才見過的那個病秧子。
紀骁立在一旁,神色頗為複雜,看她一眼就移開目光。
旁側的小案上,是漂亮精緻的發簪與镯子,江雅甯一眼略過,下意識又覺眼熟。
目光轉回去仔細一看,竟是自己入獄時,被搜身搜走的首飾。
讓她更驚喜的是,兄長江桉也在。
兄長的模樣與她大差不差,精氣神瞧着比她好些,睜大眼看她,正欲說些什麼,眼疾手快的獄卒不知從哪尋個抹布塞住他的嘴。
“大哥……”江雅甯剛開個話頭,獄卒從後頭推她一把,拖着江桉走了。
從頭到尾不給二人說話的機會。
周清旻是走遠之後,方才想起在哪見過,這才返回,緊盯着這姑娘,妄想從這人身上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迹,“你知道自己不是江家的親生女兒嗎?”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江雅甯語氣平靜。
她知道自己不是江家女兒,可那又怎樣,她在江家安穩生活了十多年,享了江家富貴,沒理由在這關頭撇清關系。
這夾槍帶棒的語氣讓紀骁不由得蹙眉,“生死關頭,怎也不會好好說話。”
這人的脾氣太犟了,當真不怕得罪人,血濺當場麼?
周清旻擺擺手,放緩語氣輕聲問:“你的左肩,是否有半個巴掌大的胎記?這兩塊玉佩,可是你的?”
說着,拿起玉佩走下來,湊到江雅甯跟前,給她看玉佩。
兩塊碧綠剔透的玉佩環抱一起,是個錦鯉樣式。
江雅甯不說話,遲鈍的腦袋終于在這一刻反應過來,這是她的親生父母找來了啊。
就是不知道親生父母是個什麼人,能不能把她撈出去,思及此,她心中隐隐生出一絲期盼,緩慢點點頭。
小姑娘眼睛咕噜咕噜轉,一看就沒想什麼好。
周清旻啞然失笑坐回去,對她這模樣倒覺熟悉。
紀骁不知内情,本想沉默着裝啞巴,偏又看不慣這姑娘這麼犟的脾氣,分明長得漂亮,嘴裡卻說不出什麼好話,遂轉過身去,眼不見心不煩。
“這位大人,可是知道我父母在哪?”江雅甯不習慣沉默,見這兩人都不說話,索性自己開口問,“不過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不然也不至于這麼多年不聞不問。”
周清旻淺笑道:“很快你就知道了。”遂擺手讓獄卒将人帶回去,好生看管。
“這就完了?不是要認親嗎?”一頭霧水的江雅甯,由人半擡半拖着走遠,一步三回頭,不死心的問。
回答她的隻有周清旻高深莫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