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一遍。”
一聲低喝讓謝離因抖了抖,但手腕還被攥着,動彈不得。
他的手腕被擰成詭異的弧度,顫抖卻換來更殘酷的鉗制。
“我、我夫君......”
謝離因卻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對方拇指惡意地碾過他手臂的韌帶,指甲掐着筋,逼得他發出疼痛的喉音。
“......”
本該柔韌的肌肉絞成僵硬的麻繩,連帶着肩胛骨都跟着發出鈍痛的呻吟。謝離因幹脆徹底地閉了嘴。
力道忽然松了,謝離因的手臂一陣麻痹,失去支撐的肢體像被抽去筋骨的竹竿,軟綿綿地搭在對方肩頭,在滑落的時候指尖恰好鈎到了衣扣。
衛鴻握住了他的手,以及那枚流雲衣扣。謝離因的手臂掐紅一片,方才被壓迫的青筋仍在一抽一抽地跳動。
他将謝離因的手臂放了下來,對上他清潭般的雙眸,意識到自己的失态。
這能全怪他麼!謝離因剛才說的那是什麼話!像話麼!
别以為自己死了他就可以無法無天,一天沒看住就學壞,好可惡,好生氣。
衛鴻啊衛鴻,不對,自己現在是洛青,冷靜,一定要冷靜。
“你是何人,為何會在我房中?”
“我是合歡宗長老。”謝離因在他警惕的眼神中退開了一步,補充道,“挂名的。”
拉開的距離讓兩人顯得不那麼親密,更适合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謝離因道:“聽說洛道友是無情道第一人,還曾窺得天機。我很好奇,洛道友與其他無情道修士有何不同。”
衛鴻身上仍在發燙,剛才被謝離因觸碰到的地方泛出細沙一樣的靈光,凝聚成一張白符,鮮紅的筆迹随之顯現。
是幻夢符。
然而衛鴻及時捏住了它。
“這是...何物。”
“一種能讓你高興的東西,你不想試試麼?”
眼看着符紙在他手中破裂,謝離因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帶着滿身黯然離開了。
衛鴻一口氣剛松下來沒多久,就聽見隔壁的廂房門開關的聲音。
他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先感歎合歡宗長老房與客房挨在一塊,還是謝離因就住隔壁。
隔音還是不錯的,以至于衛鴻一點聲音都沒聽見。隔壁的死寂反倒招惹他心上不安。
阿因會在房裡做什麼呢?
衛鴻有些冷靜不下來,于是他推門出去了。一直到晚宴的時候,注意力都不太集中,連無涯子過來也沒看見。
無涯子十分緊張地低聲說:“婚書我寫好了。不過我是不是該找個機會遞給秋兒,讓她寫上名。徒兒,你幫為師想想。”
想什麼,訂婚?好像确實有一個适合的地方。
衛鴻腦中似乎有一團雲撞來撞去,他漫無目的地停了一瞬,道:“合歡宗問心台裡有一片花海,景色還算不錯。”
無涯子興奮地走了。
阿因似乎沒來吃飯。這是兩宗的晚宴,怎麼着也該盡一盡地主之誼吧。
衛鴻果斷起身,攔住兩個剛要去叫人的合歡宗修士。
“我住的地方與謝長老近,我去就行。”
他這一番話出口,不僅是合歡宗修士,連青雲山的都吓了一大跳,詭異地看着自家洛師叔離去的身影,陷入沉默。
房内。
紅纨纏着白藕,七仰八叉。
垂向地面的手臂泛着紅暈色,更顯出皮膚的白。最奪人眼目的是内側蜿蜒的五道指痕,以及深淺不一的淤青。那是自己留下的。
衛鴻眼神一恍,再度反應過來時,他已輕輕托着那截白臂,将它擺回床上。
他的眼神移向額頭上的幻夢符,以及一張浮汗的睡臉。呓語。
“夫君......我想你了。”
話語的後半段消失在模糊不清的氣喘中。
衛鴻終是沒忍出,伸手觸向那張日思夜想的臉。這時謝離因正好轉了個身,伸腿夾着床内側一個巨大的抱枕。
衛鴻這才注意到他旁邊還躺着一個東西,裹着層疊的被子,像一個蛹。他掀開錦被一角,猝不及防撞上謝行的臉。
?!!
衛鴻按住躁動的靈均,深呼吸。那确實不是活人,而是用謝行屍身做成的人偶,甚至還有保留了一些彈性。
幸好不是光溜溜的,否則衛鴻立刻就要陷入某些不好的回憶中。
人偶謝行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紅色的,跟謝離因身上的款式差不多。隻是針腳極其歪扭,像毛毛蟲似的,有些地方甚至沒縫好,豁出半個口子。
衛鴻腦中沉默地轉出一個念頭。
這些衣服,不會是他自己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