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還真是拿再不分家她就出門當乞丐來威脅她爺奶的,不過論不要臉,她實在幹不過宋成華、杜氏一幹人。
鄉下村裡孩子,多是散養且早早就幫着家裡幹活,以前吧吃不飽,采薇也就忍了,畢竟她年歲小幹不了活兒,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大姐拿米湯給她喂飽自己餓着肚子幹活。
甚至那時候為了能吃飽肚子,她是日思夜想得盼着能早早過三歲,這個年紀走路穩當了也能幫着家裡幹些活兒,比如趕個鴨子、喂雞、菜地澆水啥的,給家裡幹活兒就能理直氣壯吃飽飯了。
曾經,天真的采薇是這樣認為的。
不曾想,早早淪為童工不到一年,采薇就徹底看透了,她家,是能者多勞,但絕非多勞多得!
認清這一事實,采薇便開始反抗。
奈何她年歲太小,爹娘着實沒地位,而且偏心奶看她的眼神尤其不善,采薇時時有種要被賣了換錢的危機感。
如果被賣,連個農家女都做不成,何談富婆夢!
害怕自己被賣給人牙子早早斷送人生自主權,采薇一開始隻從小家分化,先給爹娘大哥大姐洗腦,隻是人都當她小孩子家家說胡話呢,沒人搭理。
眼見“洗腦”行不通,她開始自己躲懶,能不幹活就不幹活,反正幹不幹活結果都一個樣兒——都吃不飽,同時開始護食,而後偷摸給自己開小竈。
别說她碗裡的,就是桌上盤子裡她看準的那塊肉,隻能進她的嘴,旁人誰都别想吃到。
因着此一出,吃飯時沒少與堂兄弟堂姐妹拌嘴打架,沒幾個月,她便背了個“貪嘴護食”的惡名,自此開始了家裡吃飯小孩桌由她小姑姑宋慧掌勺分飯的悲催歲月。
采薇不得不重找充饑法子,家裡養的雞足有四十多隻,她趁沒人注意往後院雞窩處摸,偷藏一兩個雞蛋,等輪到她娘做飯時專門要一碗淡鹽開水,說是晾着喝,實則她娘端來水前腳出門去竈房忙飯食,後腳她就打個雞蛋進去。
這種雞蛋水喝起來有點腥,但解饞又飽腹,當然煮雞蛋更好吃,可她沒機會。
說來這事兒她幹了有小兩年家裡沒人察覺,當然也可能她爹娘大哥大姐早知道了隻是沒說,畢竟她喝的時候也會給弟弟喂幾勺。
好巧不巧,這事兒被趙婆子給發現捅了出來。
才燒出來的開水滾燙,家裡粗瓷碗又笨重,她娘都是放鹽盛開水後給她端屋來,那日也不知什麼風把趙婆子吹來。
大晌午的,下地幹活的大人還沒回來,小孩子都在困午覺,家裡唯一的大人她娘要忙午飯,見開水端來,這麼好的開小竈機會,采薇怎麼可能會白白錯過。
興沖沖拿出偷藏的雞蛋準備沖水喝,正對着桌沿磕呢,門口一暗,趙婆子進門來,拍着大腿咋呼:“吆,個死丫頭哪偷的雞蛋,還煮了吃,你娘給你開小竈吃獨食啊,這敗家婆娘······”
這一通吆喝謾罵,直說得從竈房趕來的她娘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呐呐無言,采薇跳下凳子道:“我家雞窩就在後院,我吃個雞蛋還需要偷?三奶奶你怕不是丢了雞蛋想訛我吧?”
趙婆子不依不饒絮叨謾罵,等下地的人回家,又好一通指責拱火,她這私自拿雞蛋開小竈的事兒算是徹底暴露,沒過幾天,興賢鄉九成人民知道她有個好吃嘴偷雞蛋的毛病!
采薇掐着手指頭算,這是她背的第一口大黑鍋!
天地良心,她隻是偶爾給自己補充點蛋白質,她爹娘大哥大姐出門下地回家喂豬喂雞一天天幹不完的活計,她吃點家裡雞蛋怎麼啦?
再說都是宋成華、杜氏的兒女孫輩,就允許她小姑姑分飯時給堂兄弟堂姐妹多肉多蛋,不準她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況且她這也沒到豐衣足食的水平啊,最多算個喝水飽腹勉強解饞!
反正經那日一鬧吧,采薇得到了全家人的“密切關注”,不讓她靠近雞窩半步。
她奶罵了一通她爹娘,打着不能養個饞嘴偷懶丫頭的幌子給她分配活計,就這還不放心讓她趕鴨子,怕她撿到鴨蛋不交公私自眛下。
采薇怎麼可能認這結果,當即躺院門口鬼哭狼嚎又喊又鬧:“你們偏心,你們不拿我們長房當人,分飯永遠給二叔三叔四叔一家子多,給我們一家少,晚上弟弟餓得哇哇哭我餓得吐酸水······”
“我爹娘大哥大姐幹活最多可我從沒吃飽過,我爹娘大哥大姐給家裡幹那多活兒,我和弟弟卻連頓飽飯都換不來,為什麼,咱家窮得沒糧吃揭不開鍋了嗎······”
指責長輩偏心不待見長房這些說辭根本就不痛不癢,她爺宋成華皺眉不耐煩,她奶青着臉罵她爹娘不會管教兒女,叔叔嬸子們冷眼旁觀嗤笑嘲諷,年紀小的堂兄弟堂姐妹們還在一旁起哄吵着要吃蛋。
可當采薇嚎出家裡是不是窮得揭不開鍋時,這些人卻紛紛變了臉。
她爺黑着臉呵斥丢人現眼,讓兒子兒媳回屋去,嚷着要吃蛋的小屁孩們也不吱聲了。
倒是她奶杜氏,直接拎起院門後靠牆的掃把出來要打她,采薇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喊得更大聲了,“咱家既然沒糧沒錢了,四叔咋每次去書院都能拿四五兩銀錢,還去縣裡酒樓吃飯,以後是不是要把我和弟弟賣了供四叔考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