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方多病剛剛靠近李蓮花,聽得兩句其所念叨的笛飛聲之時,李蓮花便從夢中瞬間驚醒了。
“你不是不關心江湖事嘛,怎麼知道笛飛聲的名字?”方多病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更大的疑惑。
“哦,我隻是暈過去前聽到有人叫這個的名字,所以——”李蓮花擡手想揉揉惺忪的眼睛,卻有些驚訝地發現自己手裡握着一物。
是一個精美的小藥瓶。
他打開藥瓶,一股腥辣但于他而言非常熟悉的藥味撲鼻而來——九轉熊蛇丸,在某個時期他差不多快當飯吃的存在。
“你幹嘛抱着個藥瓶子睡覺?”
“沒什麼,習慣。”
他了然地笑了笑,施施然地倒出一顆,然後抛進了嘴裡。
莫辛确實得盡快趕回無量山。她那大部隊被她無緣無故抛下兩夜一天,早就急得不行不說,還有一項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回去辦。
逍遙派雖然提倡恬淡無為,回歸本真的自然之理,修的是養性命守虛無之功,不強迫弟子出家持戒,但好歹還是奉三清為祖的道門傳承,所以有些體統不得不尊重。比如從祖師逍遙子起,就規定凡遇三元、二至等重要節點,需得避俗靜修,回還天山飄渺峰祖庭。傳到莫辛這一代,門人衆多,天南海北各有事務,總不能天天跑來跑去“避俗”,于是她就索性挑了陽氣鼎盛,最方便行路的端午,将之變成了一年一度全體人員歡聚飄渺峰,總結一年得失的“家庭日”。如今她在外晃蕩多時,而五月初五已近在眼前。
從雲南大理到天山南麓,一路崇山峻嶺,大江大河,莫辛一行即便輕車簡從,緊趕慢趕,也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終于在端午前,遠遠見到了飄渺峰頂積年不散的深重雲霧。
早年靈鹫宮作為逍遙派的祖庭重地,通往之路要經十八道天險外加重重疊疊的機關要塞,若非熟門熟路,絕難上峰。但到了如今,在莫辛的交彙四方的理念下,大部分的天塹都已修成了通途,機關也統統收歸暗處,連山下周圍都已初步形成了生活聚落,農田村莊,熱鬧非凡。惟有過了鐵索橫渡才能到達的斷魂崖上靈鹫宮,仍然保留着一分森嚴神秘。
不過這份神秘到了近日也被打破了。一貫孤冷清幽的靈鹫宮裡,人頭攢動,笑語歡聲,如果不是要應祖師當年“靜修”之意,恐怕都要張燈結彩,大擺歡宴了。
靈鹫宮主殿。
這裡俨然就是放大版的琅嬛福地,石筍鐘乳,奇觀遍布,燈火爍爍。中央設有一白玉主座,正是宮主的席位,下設長桌,已備好精緻新鮮的齋飯果蔬。莫辛步入其内,倒也不急着上座,反而先與到場的函谷八友,九天九部的宮人,還有部份仍效忠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代表一一招呼。
“諸位安好。莫辛來遲了。”
“宮主(掌門師叔)萬安!”
這才各自落座,但衆人仍面帶松弛之色。也無怪他們有些“沒大沒小”,一來莫辛确實年紀不大,諸人中不乏有人年紀能當她爺爺奶奶的,二者莫辛素來不端尊主架子,且今年各家業績年景都相當不錯,大家心裡自然毫不緊張。
“各今年天南春及附屬機構各項共計收入二百萬兩,與去年同比增長兩成。其中單泊夫蘭珍珠粉一項,一年便實現五萬兩的營收。黎夫人,椰花島的采珠場功不可沒。”莫辛向坐于下首的一位身着披繡花頭巾,戴白銀項圈的中年美婦緻意。後者聞言起身,爽利地一拱手。
“還有川西碧磷洞桑先生,神農青木洞林老,金鳌島敖島主,朱天部曾姑姑,上年也多有辛苦……”莫辛事無巨細,也不嫌啰嗦,将做出明确貢獻的門派逐一點名表揚并透傳事迹,“……以上各家,今年的分潤可在往年的基礎上多加五厘。”
此言一出,被點名的部門喜上眉梢,紛紛稱謝。而未被點到的也不惱,隻道明年再接再厲力争上遊。隻是衆人并未注意到,在這一片謝聲之中,有一人眼中露出憤忿之色。
莫辛又道:“今年也循曆年之例,凡修習我派功法滿四十載以上者,可入後殿觀學三日。其餘未滿者,也可以入藏書閣取典籍研習。若有不明之處,可盡管問我——”
“掌門師叔,小侄正好有一問!”
站立起來大聲相質的,正是函谷八友之首,“琴癫”康廣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