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定翁幾乎是跳起來了!
案幾被他撞翻,發出巨大響聲,棋子稀裡嘩啦灑了一地。守門的仆從要進來,驚得陸定翁驟然變色,大叫道:“退下!都退下!”
陸熹急忙起身去扶……腿沒知覺了,起不來,隻好舉着胳膊做驚呼狀:“父親!”
陸定翁頭暈目眩,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些異相,要是不把它們看作常樂公主給私生子貼的歪歪扭扭的金,不就和狐狸叫和魚腹藏書一樣,但凡明眼人都品得出是什麼意思麼!
陸定翁撲去,握着陸熹的肩膀,哆哆嗦嗦道:“兒啊,這……這你有幾分把握?”
“不過猜測而已,難道還能沖到常樂長公主面前,質問她:你是不是藏匿了義忠親王的遺腹子……”
“噓!!!”陸定翁急得音調都變了,唾沫星子噴了兒子一臉,“隔牆有耳!”
陸熹:“……”
他擦了擦臉:“父親怎麼想?”
“想個屁,”陸定翁識時務者為俊傑,當機立斷道,“不去金陵了,我們這就打道回府。”
“父親大人,此舉不妥,”陸熹冷靜指出道,“你猜魏師叔給您寄信的事,常樂長公主是否知情呢?您這麼匆匆忙忙走了,豈不引得公主懷疑,認為您猜到了什麼……”
天爺呀……
陸定翁神情恍惚,意識到這個坑自己是不得不跳了,原地呆站良久,腳步虛浮地往屋裡走去:“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陸熹立刻歪倒在榻上,抱住腿滾來滾去,發出無聲慘叫。
救命!他不會要截肢吧!
陸熹一邊瘋狂揉腿,一邊打開腦内頻道,把自己和陸定翁的對話發了上去:
【書生[8]:我思前想後,還是這個說法保險,現在就不是我們求着老陸,而是老陸積極主動地配合我們了,聽懂的給我掌聲。】
對此,同學們的評價出奇的一緻。
【江湖騙子[21]:孝順呐!
太妃[11]:哄堂大孝了家人們。
千金小姐[12]:可憐的老父親,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
書生[8]:幹什麼幹什麼?我這叫有先見之明好不好!老陸能沒見過廢太子?司徒詢能和廢太子長得一點不像?一照面不都露餡了!起碼我還給他提了個醒呢,怎麼不能說是孝順了?!】
事實證明穿越者的膽子不是一般人能及的,常樂公主暫時沒想到能用司徒詢的身世反過來拿捏陸尚書。出于同樣的顧慮,陸家抵達金陵時,她隻帶了李稚盈一人出門。
那枝刺破李稚盈眼角的薔薇花上沾了泥土和灰塵,痊愈後到底留下了印子,看起來比周圍的皮膚要白一些……然而美人斷臂依舊是美人,傷痕刻在李稚盈臉上,絲毫無損他的好顔色,還更容易讓人注意到他的眼睛,光映在他瞳孔裡,就像流水淌過劍尖時閃爍的一點寒芒,直視着什麼人的時候,别有一種兇性的美。
常樂公主私下裡覺得這印子留得極妙,頗有畫龍點睛之感,尤其李稚盈小臉又長開了一點,不仔細看的話發現不了那其實是一道疤。
當然不管她心裡怎麼想,嘴上和李稚盈說的還是:“好孩子,是詢哥兒不像話,你别同他計較。”
近幾個月,李稚盈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待遇有了質的飛躍。剛認識時,常樂公主是絕不會這麼親昵地和他說話的,可随着司徒詢身體一日好似一日,公主對他也漸漸“夾”了起來,換季時司徒詢隻卧床修養了幾日,就好端端去靶場射箭了,公主更是激動得抱着他啜泣出聲。
李稚盈無奈地給常樂公主擦眼淚,邊上司徒詢抱着胳膊笑盈盈地看他們,箭袖黑靴,懷裡一張大弓,齊眉勒着一條繡金線的抹額,雖然看着還是比常人弱,但确實沒了那股揮之不去的病氣了。
李稚盈毫不意外。
毒汁全都朝他倒了,身體能不好嗎?
不過常樂公主表達感謝的方式就很出乎意料了——李稚盈愣愣對着陶嬷嬷遞來的文書,腦子有點轉不過彎。
一隻手伸到他面前,取走了那份戶帖。司徒詢很不見外地翻了翻,“哦”了一聲,說出了不論怎麼聽都很離譜的話:“是喜事呀,恭喜你換了個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