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義深長地感慨:“有些人活着是敗類,于國于家全無用處,還不如死了意義大,起碼能做花肥滋養萬物……”
話音未落,李稚盈忽然面色發青地退後兩步,驚恐地瞪向薔薇花叢下的一小片陰影。
司徒詢:“……你怎麼了?
”
“你看那裡,”李稚盈踮起腳尖,對着他的耳朵道,“那邊的土裡,是不是有個白生生的、像手指骨一樣的東西爬出來了。”
他呼出的氣從司徒詢耳垂上拂過,再配上那虛無缥缈的氣音,真有種讓司徒詢毛骨悚然的錯覺。
李稚盈吊着嗓子,輕飄飄道:“你埋的‘花肥’從地裡爬出來找你了……瞧,它還在動呢!”
司徒詢睜大雙眼,震驚地盯着那截白骨拱開泥土,緩慢地蠕動爬行,不動聲色起了一身白毛汗。
“哇!”李稚盈突的大叫一聲,陷入恐怖遐想的司徒詢一聲沒哼,就直上直下地跳了起來。
“哇啊啊!”他拽着李稚盈就跑,叫聲把培風和圖南都驚了過來,“那是什麼東西!”
兩個姑娘提起裙角,撥開薔薇花探頭看了看,随即也花容失色地跑開了。
培風難得露出慌張神色,六神無主道:“詢少爺,讓長生長壽來吧,我們……我們實在不敢碰!”
圖南拼命點頭。
司徒詢困惑地站在原地,簡直茫然到了極點……接着他就被推了一個趔趄,李稚盈從他身邊經過,英勇無畏地走過去,彎腰捏起那截“指骨”。
“喏,你的花肥。”李稚盈一臉冷漠地遞到他面前,上頭趴着一隻肥肥胖胖的白蟲子。
司徒詢神情恍惚地看向他,李稚盈毫無起伏地說:“蛴螬,金龜子的幼蟲,搗爛塗上能治丹毒。”
“……”
李稚盈很無辜地說:“我打個比方而已,你想到哪裡去了?”
他把蟲子丢回去,若無其事地接着挑選花枝了,培風和圖南揪着帕子過去,殷殷勸他換一雙新的鹿皮手套,徒留司徒詢呆立良久,終于回過神來自己這是被戲弄了,頓時怒從心頭起,狠狠把手上的薔薇花丢過去。
薔薇多刺,隔着鹿皮手套尚且會覺得疼,司徒詢又素來沒輕沒重的,這一下直接抽到李稚盈臉上,在他右眼角蹭出一道半指長的劃傷,血珠立刻就沁出來了。
司徒詢也沒想到會這樣,登時僵在了原地。
李稚盈嘶了口氣,下意識擡手去摸,被培風眼疾手快拉住了:“盈少爺,手上髒,先别碰。”
圖南急得團團轉:“哎呀呀!不會、不會破相了吧?!”
“快去請吳大夫來。”培風道。
這下花也剪不成了,李稚盈被兩人急匆匆搓了回去。進了椿齡堂,被那一院子仆婢看到,又掀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呼:“盈少爺臉怎麼回事?”、“我的天爺嘞!”、“打盆水來洗洗。”……
可能是他們的态度迷惑了吳大夫,後者差點以為李稚盈要不行了,跑得滿頭大汗,領子都歪了,結果到了地方一看,隻是小小的擦傷,血都快止住了。
老大夫沒有掉以輕心,對着光仔細地檢查了李稚盈的眼睛,确認沒傷到,這才松了口氣,丢下一瓶子傷藥道:“自己塗上,早晚各一次,别沾水,也别捂紗布,就晾着,兩三天就結痂了。”
“會留疤嗎?”圖南追着送他出去,憂愁地問道。
吳郎中沒給準話,隻道:“盈少爺年歲尚小,便是有印子,過個幾年也淺了,不妨礙舉業的。”
但一院子人還是圍着李稚盈唉聲歎氣起來。
圖南怕他們的反應惹得李稚盈傷心,就趕人道:“一個個聚在這裡,是都沒事幹了嗎?懈怠成這樣,當心鄭嬷嬷探親回來,揭了你們的皮!散了散了。”
司徒詢手足無措地望着李稚盈,那傷處被薄薄塗上一層藥膏,顯得愈發的紅,李稚盈皮膚又白,就格外讓人不能忍受了。司徒詢不知為何,竟一時止步不前,沒敢靠近他。
沒人說他的不是,司徒詢一半覺得自己沒錯,是李稚盈這厮耍他在先,着實可惡,而且他穿的一針一線,用的一飯一食,哪樣不是自家的東西?可另一半直覺又縮住了他的舌頭。
司徒詢隐約察覺到這些話和自己從前的惡意恐吓不是一回事,若是說出了口,後果一定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