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也出了狀況。
四下空無一人,笤帚孤零零靠牆立着,打扇掀簾的丫鬟也不見蹤影,反而是堂屋裡站滿了人,正圍在一個地方,對着什麼東西交頭接耳。
“都幹什麼呢?”培風蹙眉呵斥,很有鄭嬷嬷的風範,驚得下人們噤若寒蟬,你推我我推你,互相推搡一番,最後從人堆裡吐出一個叫長生的小厮來。
常樂公主别的不說,愛子之心純然肺腑,從這莊子裡人和物的名字就可見一斑,司徒詢住的地方叫“椿齡堂”,他住的地方則是“冥靈館”,還有一幹如“留住”、“眉冰”、“神龜”之類用諧音梗和動物梗起名的下人,仿佛隻要心願夠強烈,體弱的司徒詢就能在冥冥中得到庇佑,無病無災地活到萬歲萬萬歲。
那名字寓意淺顯易懂的小厮長生縮着脖子賠笑:“培風姐姐,您瞧了可别生氣,大家夥兒也都不知道咋回事,它就、就變成這樣了。”
“怎麼了?”李稚盈問道。
長生一和他對視,就跟被燙到似的撇開視線,耳尖紅彤彤的升了溫,盯着自己腳尖嚅嗫道:“盈少爺,小的真沒動過它……”
衆人往兩邊退開,将靠牆立着的一座彩漆刷的長方形匣子亮出來。
李稚盈迷惑地望着它,還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培風就詫異道:“表針怎麼不走了?”
李稚盈定睛看去,這才在匣子頂部看到一個熟悉的圓盤鐘表,上面一長一短兩根指針動也不動,凝固在12點的位置。
李稚盈心頭一動,豁然開朗,心虛地瞄向培風。
貴重物品損壞,培風也不敢輕動,上上下下檢查了好幾遍也沒找出問題,煩惱道:“這可是公主的嫁妝!”
下人們頭埋得更低了。
“也許是哪裡卡住了吧,”李稚盈睜眼說瞎話道,“培風姐姐别着急,金陵地大物博,肯定能找到會修理的匠人的。”
培風飛快地瞥了他一眼,遲疑着贊同道:“這鐘有些年頭,是不如剛開始走得準了……也罷,我與鄭嬷嬷說一聲,看庫房裡其他自鳴鐘要不要修。”
她自言自語着走開:“到底是西洋舶來品,不如我大周的物什好用。”
李稚盈一言不發,對培風典型的“天朝上國”發言沒有任何異議。
後面的時間似乎變慢了,他食不知味地用過晚飯,拒絕了要躺到腳踏上給他守夜的丫鬟,屏退衆人獨自坐在屋裡,數着系統裡的電子表一分一秒漲起來,直到半夜十二點,那行數字無聲地閃了兩下,歸零重計。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道黑影從支開的窗子翻了進來。那是個身穿夜行衣的男人,又瘦又高,鬼影似的。這人落地後左右環顧,然後目光下移,降落在還沒他腰高的李稚盈身上。
兩人面面相觑,李稚盈試探道:“……4号?”
“班長!”黑衣人熱淚盈眶,乳燕投林般滑跪到李稚盈身前,抱住他的腿道,“班長你可算來了!你都不知道我這一年過的是什麼日子!”
不用4号說,光看他“死士”的身份牌,還有這身不幹好事的裝扮,想必也是水深火熱之中。
穿越前4号是他們班年紀最小的學生,中小學連跳三級,真實年齡剛滿14歲,還是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能堅持下來更不容易了。
李稚盈剛要好言好語誇他幾句,4号就繼續嘤嘤道:“但最不好過的肯定還是班長你了!學委說紅樓世界就是個鈎子泛濫的世界,班長你如花似玉,在這裡恐怕鈎子不保,讓我們高三6班誓死守護班長的貞潔……”
李稚盈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咣當一拳頭捶在他腦門上:“說重點!大家都聯系上了嗎?還有沒有其他人跟我一樣被論壇屏蔽了?”
死士讨完打,消停了,委委屈屈蹲地抱頭,豎起一根手指:“就你一個,班長。我們這兩天都商量好了,給你物色一個幸福值點滿的土著做任務對象,馬上送貨上門,班長你到時候記得簽收哈。”
“這個不急,我現在沒有性命之憂,按你們的步調來就行,”李稚盈凝重道,“反而是你,現在是什麼情況?這個‘死士’是怎麼一回事?”